眨眼间功夫,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已是面目全非,巨浪呼啸,暴雨倾盆,商船在汹涌的海浪中摇摇欲坠。
苏齐徽拽着苏苏艰难地穿过甲板,好容易来到船尾。
苏齐徽一手扶舷,一手拽着苏苏,腾不出手伸到自己袖中拿工具,遂转头,伸手抹掉苏苏脸上的雨水:“苏儿,錾刀呢?”。
他手上动作有点重,苏苏脸上又淋了这么大的雨,他这一抹,就把她眉上的假眉带了下来。
不过两人此时也管不了那许多,眼下逃生最是要紧。
苏苏一手拼力扶住船舷,腾出另一手自袖中掏出工具盒,这时突然一卷狂风吹来,打落她手中的盒子,盒子摔到甲板上,里头的器具被雨水冲散。
幸好苏齐徽眼尖脚快,一脚踩中錾刀的把柄,然后蹲身拾起。
一瞬也不耽搁,拾起錾刀后,他就背过身,趴在船舷上,用力切割系着逃生小船的绳索,共有四根绳索,他怕待会来不及,遂想先割断三根,等和苏苏上船后,再割断最后一根。
錾刀锋利,片时就切断两根,苏齐徽咬牙奋力切向第三根。
这时,船头方向突然传来达烨的咆哮声,是对匪寇们说的,苏苏擦掉眼皮上的雨水,遥遥地望过去,发现达烨竟是指着自己这里,下一瞬,就见七八个寇匪掉过头,挥舞大刀踉跄着跑过来。
苏苏大惊,尖声催促苏齐徽:“爹,快,快!他们杀过来了!”
苏齐徽回头飞速一瞄,果见八字胡带着刀疤眼等人歪歪倒倒地冲过来。
他一时又怒又急,都这种时候达烨还惦记着他们父女,时间来不及了,他沉吼一声,终于第三根也成功切断,逃生船应声落向海面。
苏齐徽顺手一划,将绑在苏苏手上的布段割裂,然后拎起苏苏就把她抛到逃生船上。
苏苏跌落在逃生船内,因为还有一根绳索连着大船,所以她倒也没有太过歇斯底里,顾不得大雨袭面,努力睁大眼睛望着上面的情形,等着她爹爹跃下来。
苏齐徽安置好苏苏后,此时,已有两贼寇叫嚣着扑来,打头一人正是八字胡,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怒气中恢复,龇牙挥刀砍向苏齐徽,苏齐徽迅速侧身避过,八字胡却收势不及,长刀一下砍中船舷,由于他用力过猛,刀刃深深陷进舷木之中,脚底下又无比湿滑,八字胡当即歪倒在地。
其后跟着刀疤眼,亦是一脸凶悍,苏齐徽瞥了眼他的身后,瞅见还有四五个悍匪横冲而来,若不是船身不住翻抖,他们走不稳,否则早跑到跟前。
没时间了,苏齐徽咬紧牙关,不予理会刀疤眼即将要砍向自己的长刃,背过身攥紧錾刀割向最后一根绳索。
眼见刀疤眼歪歪扭扭地挥刀冲向她爹,苏苏尖声高叫,但苏齐徽充耳不闻,只顾割着绳索。
终于靠近,刀疤眼再不迟疑,用力砍向背朝他的苏齐徽。
“爹爹——”苏苏又痛又急又惊又怒,一声呐喊拼了全身的气力,喊完便晕了过去。
苏齐徽瞅见晕倒在船中的小女儿,心揪不已,却管不了其他,兀自切着绳索。
“三爷——三爷——快走!快走!”
闻声,苏齐徽蓦地回转头,他就说怎么刀疤眼的砍刀迟迟没落下来的,原来崔大海从身后将他抱得死死,根本挥不下来。
“大海——”苏齐徽惊呼。
“三爷——快!”崔大海身形不如刀疤眼来得高大,刀疤眼不停拿手肘和小腿击打他,眼看他就要支撑不住。
这时,八字胡成功从舷木中拔出长刀,又一次朝苏齐徽砍来。
“三爷——您等什么呢,四小姐一个人——啊!”崔大海话说一半便是一声惨叫。
苏齐徽侧头瞪睛看过去,一个披头散发的海寇立在崔大海的身后,手中长刀却于他身上穿胸而过。
“崔大海——”苏齐徽高声痛唤,余光瞥见身侧八字胡欺近,再不犹疑,翻身跃船而下,垂直落入海中。
这时,又一个大浪冲来,他死死握着最后一根绳索,游到小船前,趁机飞快切断绳索,爬入船内。
没有绳索的牵扯,轻盈的小船很快就被波涛冲远,片时后,大船的影子已经模糊。
而此刻大船上更是一片混乱,达烨扑到船舷,风暴中,苏苏所在的小船瞬间已没了踪影。他抬头看看乌压压的天,再看疯狂的海浪,抿抿唇,脱掉麻衣大褂,撇开众匪,独自朝船尾奔去,掏出短刀,然后几下切断锁着逃生船的缆绳,头也不回地跃入船中。
这么一来,众匪也皆各自逃命,你争我抢剩下为数不多的逃生船,死里逃生的众船客亦加入争夺中,不少船客在争抢中丢了性命,也有几个船客凭着力气成功抢到逃生船。
大多数船客只有无能为力地待在船上,与大海一起咆哮,与大海一起翻滚,与大海一起湮没深底。
大雨还在滂沱,苏齐徽顾不及还在昏迷中的苏苏,他不停地把打进船里的海水和雨水舀出去,否则船身过重会下沉。
海上的风浪很大,小船就似一片树叶,飘起荡下,荡下飘起。
幸运的是,没多久,他就发现他们的船正在远离风暴带,头顶的云层也在慢慢变薄,暴雨渐渐歇止,但风没有怎么变小,小船仍在飞速漂移着。
而极远的前方,暴雨海浪似乎仍在肆虐。
这里风浪虽大,却不再有海水涌进,苏齐徽赶忙抱起躺在船板上不醒人事的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