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面色好看了些,阴阳怪气的朝着樊虚冷哼了声,将背上药箱放下,兀自跪坐到榻席上,恭敬道:“请武王伸手。”
他三根手指搭上桓如意手腕,眯着眼睛捋着胡子,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面露微笑,众人的心也随着他的表情而微微浮动着。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跟武王说。”好半晌,那大夫突然睁开眼睛,头也不回的吩咐。
张偕三人都没有动,直到看见桓如意微微点头,他才挽住谢同君手掌,温和道:“那此处便劳大夫费心了。”
陈容随声附和,正准备喊樊虚一同出去,樊虚却先他一步开口。
“等一下!我们连这人身份都不知道,怎么能放任他一人留在此处?武王此刻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有个好歹,二位曹掾可担待的起?”他冷冷的蔑视着大夫,斜睨他们三人一眼。
“没关系,你们先出去吧。”桓如意轻轻挥了挥手。
“不能出去。”樊虚上前一步,朝桓如意深深一揖,言辞恳切:“属下也是为武王着想,为保武王安全,属下请命留在屋内。”
“嗤……”他话音刚落,一道冷嗤忽然传来,陈容黑沉沉的眼睛分毫不错的看着他,眼底满是讥诮:“武王的病情片刻耽搁不得,樊将军若真是为武王着想,还是快些出来吧!”
“陈曹掾这是什么意思?”樊虚头颅微扬,不屑的轻睨着他:“我即便留在此处又有何不可?大夫说的话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军事机密。”
“樊将军!”桓如意眸子一眯,眼底冷光乍现:“我还没死呢,樊将军莫非想忤逆犯上不成?”他顿了顿,忽然放低了声音,声音低沉哀婉:“我本就命不久矣,如今尚有一线生机,为何不把握?即便今日若真有个什么好歹,军中不是还有桓将军坐镇吗?既然如此,即便是死了又有何惧?既然我都不怕,你又在怕什么?莫非是怕我死不成?”
“臣……不敢。”樊虚忍怒,抱拳后退了两步,僵直着脊背,狠狠看了陈容一眼,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三人静立房檐下面,陈容似笑非笑的看着樊虚的背影,冷嗤一声:“樊虚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惜脑子不太清醒。”
张偕垂眸瞥他一眼,没有作声。
陈容继续道:“他也不想想,当日大家伙儿大张旗鼓的反对桓云上位,今日即便是武王出了什么事,以奉阳等人的野心勃勃和贪生怕死,桓云的狼心狗肺和愚蠢多疑,绿林军也绝无可能让桓云再次登位。”
张偕都没吭声,谢同君自然也学着他装聋作哑。
陈容对他俩的沉默不以为然,笑着拍了拍张偕的肩膀,似笑非笑道:“西曹掾实在太过小心了些,这样的性子虽然稳重,但做起事情来,未免束手束脚。”
他扬眉微笑,率先迈步前行。
谢同君对这话深以为然。陈容此人,虽然向来心思阴沉难测,但说话时却直戳人心毫不留情。
在她看来,张偕这个人,的确是谨慎过了头。在外人面前,不该说的话,他是一句都不会说,即便在她面前,他说话时也是十分含蓄,往往要绕好几个圈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他出手时,要么不动声色,一出手必定一击必杀。这样的性格,固然持重稳妥,不会随意受诱惑左右而掉进坑里,但却实在累的很。
人活着本就有各种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有的时候,说出来要比一个人憋着好受的多,明明不必活的那么累的,可他却偏偏要如此谨慎克制。
谢同君也很想吐槽他一把,然而看张偕面色从容沉静,又将想说的话咽回了心里。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他自己都不觉得累,她又何必置喙?
休养了小半个月,桓如意病情果然开始好转,那大夫也算是有两把刷子,经他诊治一番过后,原本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的桓如意如今甚至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前日积累的过多的事情,也开始被张偕陈容写在竹简上,一卷一卷的送进他寝室。
桓如意身体不好,众人心里焦急,桓如意身体好转,也自然有人心里不安。
在心思各异的桓军诸人看来,桓如意若是不好了,他们就会心思大乱,到时候难以选出一个明面上服众的人来,但若他身子真的大好了,以他的聪明才智,日后怎么可能甘心沦为他们的傀儡?
一时间,府衙内门庭若市,人人都揣着各异的心思带着礼物补品上门拜访。
大夫戚甄本就有几分傲气,此刻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说话,他把门堵的死死的,冷冷道:“诸位大人还是先回去吧!武王如今虽然身体见好,但小人毕竟医术有限,如今或可为武王续命三五年而已,但如今武王光是应付各位大人便已经花了不少精力,若是再积劳成疾,即便扁鹊在世,只怕也是药石罔治。”
心思各异的众人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有这等时间去巴结武王,还不如去军营操练士兵,到时候打了胜仗,自然可以像樊将军等人一般风光无限!”
听着绕梁活灵活现的沿着外面那群人的种种言语,谢同君笑的肠子打结,把旁边张偕案几上的竹简都扫到地上。
“夫人。”张偕手捧竹简,几个时辰却没看进去一个字,此刻英眉倒竖,佯怒看向她。
绕梁连忙收拾好茶盌,识相的退下。
谢同君不理他,兀自笑了好一会儿,忽然猛地凑近,对上那双满是宠溺笑容的眸子,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