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岳把手伸进被子,阮夏的内衣早被汗浸透了,他的负疚感更重,待她睡熟了,让秦婧替自己守着,拿起钥匙走出了病房。
阮夏只睡了两个钟头便又疼醒了,熬过最疼的一阵,傅岳递上了她最喜欢的鸡汤馄饨。
那家店和医院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她又睡了几个钟头,听到秦婧说,傅岳怕时间太久口感变差,分别买了那家店的汤、调料和生馄饨,待她醒了才在医院自己动手煮,阮夏心中一暖,问:“还能这么买吗?”
“你能吃掉一半,也算我没白跪求店长。”
“跪求”两个字从傅岳口中说出格外好笑,阮夏虽然没有胃口,却勉强自己吃掉了一半,直到恶心袭来,才放下了勺子。
秦婧怕病房内有饭味,立刻收走了碗筷。阮夏见屋内只剩下自己和傅岳,朝傅岳伸了伸手,傅岳立刻走了过去。
“我刚刚是故意气你的,谁叫你那天给我气受?我们和好吧。”
傅岳笑了笑,习惯性地想刮她的鼻子,又怕给她增添哪怕一分一毫的疼,收回了手。
“可是我不愿意手术不是在气你,也不是赌气。”阮夏的脸上有难得一见的认真,“我希望能有个血脉相通的亲人,我不愿意冒险。”
傅岳拗不过她,唯有妥协。
……
第二日做过几项常规的检查后,医生开始给阮夏用药。
用药后的第三天,阮夏正和傅岳一起吃午餐,排山倒海般的疼痛忽然袭来。
从中午到傍晚,随着时间的推移,痛感越来越重,且是不间断的,远非前几日可比。
阮夏起先只是喊都喊不出,后来连傅岳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一整个下午的死去活来后,待不适消失,阮夏直感叹没有疼痛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幸福的。
傅岳几近虚脱,走出病房抽烟。
阮夏一时没留意到他,冲坐在自己床边的秦婧笑了笑:“我长那么大,从来没这么疼过,车祸骨折都没那么疼。”
话一出口,她便怔住了。
一直到傅岳进来,阮夏都没再开口。
听到傅岳问自己想不想吃东西,阮夏沉默了片刻,看清他手背和小臂上被自己抓出的血痕,不着痕迹地说:“我不饿。”
阮夏在医院住了十天,所幸保守治疗很成功。
后面的六天,阮夏异常温顺,没再使小性子,傅岳只以为她不舒服,格外体贴,变着花样地哄她多吃饭,买礼物逗她高兴。
呆在一起越久,阮夏的心情便越复杂。
出院当天,阮夏打了辆车去不久前和傅岳爬过的那座山。
傅岳从超市采购回来,看不到她,自然要打电话。
“你去外面散心?身体还没恢复,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你现在在哪儿,站着别动,我去接你。”
“傅岳,”阮夏耐心地等他说完才开口,“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一直提分手吗?”
“因为你就是个白痴。在车祸之前,我真的没法让自己相信你是爱我的。”
☆、第37章
傅岳久未回答,两人隔着电话沉默良久,阮夏率先挂断了电话。
她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想找之前追着她和傅岳说“你今年命犯太岁,近期可能会因大病进医院”的那个神算子。
不知是因为气温骤降,还是这场病彻底掏空了她的身体,阮夏裹紧了厚重的羊绒披肩,却仍旧觉得山风不断往衣领里钻。
天阴沉沉的,明明气温不算低,却莫名让人感到寒冷,像极了她和傅岳相遇的那天。
二零零九年的六月六日,之后的很多年,代表这个日期的“090606”都是傅岳和她共用的密码。
她会如此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倒不是因为遇见了傅岳,而是那天恰巧是妈妈的生日。
妈妈去世的时候,她并没有特别悲伤,或许是阮雅孟已经被病痛折磨了整整大半年,让她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离别。
大抵也是因为阮雅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后,不断告诉女儿人死并非如灯灭,自己只是提前去天上和爸爸见面,他们一家三口终有一天还会在一起。
这样的话听多了,便令她觉得,这仅仅是一次时间久一点的分别,而不是永诀。
妈妈离世后,她被父母多年的好友司载阳从温德米尔接到了牛津。
据说她四五岁的时候,曾和父母来过这座城市游玩,隔了十一年再回来,早已全然没有了印象。
离高一开学还有三四个月,于是刚到牛津的那一段,她每日都无所事事地四处逛。
她性子活泼嘴巴甜,最擅长恭维人,因此司载阳温莱夫妇待她非常好,他们大她三岁的女儿司菲安静温柔,也跟她很合得来,所以她几乎没有经历适应期便顺利地融入了新环境。
舒适自在地过了大半个月,直到母亲生日的这天,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悲伤。
温莱的生日刚好也是六月六日。
温莱在大学里教法律,人缘好爱热闹,生日这天自然要邀请一众好友到家里庆祝。
她情绪低落,与屋内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替温阿姨拆了会儿礼物,便偷偷带了瓶香槟躲到了顶层的露台上。
爸爸出意外的时候她还很小,对父亲所有的印象几乎都是从妈妈哪里听来的,大体是爸爸如何如何宠她,要什么给什么,哪怕她和小朋友打架,他也只会夸她有勇有谋……才致使她的性格任性蛮横,谁都敢顶撞,天不怕地不怕。
因为不记得了,没有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