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没肺的人,便会做出荒淫无道、残暴昏庸的事吗?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虽然我无意招惹他,但毕竟他因为我而毁了他的帝业、毁了他的一。
泪水滑下,无声无息。
他神色大动,使力拉近我,“容儿,别哭……”他想为我拭泪,却无力抬高手臂,剧烈地喘起来,我连忙为他顺气。待他的气息缓下来,他忽然将我的手握在他的心口,“我知道,你终究在乎我,你的眼泪便是明证。”
我想说,你错了,我哭,只是觉得愧疚,觉得自己害了你,不忍心见你这般自苦……
可是,我答应过刘曜,不让他动气。
“你可知,为什么你离宫没多久,我就册封刘娥为皇后?”刘聪轻轻揉着我的手。
“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的妹妹,眉眼之间与你有两分相似,她的声音也很像你。”他掌心的凉意缓缓渗进我的手,颊边的微笑温柔而苦涩,“我告诉自己,册封她为皇后,就是册封你;我将她当作你,就好像你仍然在我身边,陪着我,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厮守一……”
原来,他这么做,是为了圆梦。
他握紧我的手,一行清泪倏然滑落,“可是,仅仅一年,她就离开我……容儿,为什么上苍这么残忍?为什么连她也不留给我?她全心全意地爱我,我几乎把她当作你了,尽我所能地**爱她,可是,为什么上苍这么快就带她走?为什么不让她多陪陪我?”
我涩然问道:“刘娥是不是产后受惊过度而身亡?”
“那夜,柔儿怀孕三个月,说身子不适,我就陪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我睡得很沉,连娥儿的近身宫女来禀报她胎动早产,我都不知。过了子时,柔儿叫醒我,我匆匆赶去,稳婆说,娥儿产下一对怪胎,我上前瞧了一眼,竟然是一蛇一虎。娥儿受惊过度,早已气绝身亡。”
“此事太过无稽,人怎么会产下虎蛇?”我不信会有这样奇异的事,柔儿是刘殷的孙女,是刘氏女儿,照理应该不会对刘娥有加害之心,“此事似有蹊跷,陛下可有查探?”
“娥儿走了,我很伤心,没想到这件事有可疑之处。”时隔多年,刘聪仍然悲痛不已。
我不知怎么安慰他,只是怜悯地看着他。
过了晌,他的情绪有所缓和,吸吸鼻子,哀苦地悲笑,眉宇紧蹙,“容儿,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我不想彻夜地想你,不想无时无刻地想你,只能没日没夜地**作乐,以此麻木自己……”
只有麻痹,他才会好过一些,因此,他沉醉于后宫美色,耽于享乐,荒废朝政。
他含情脉脉地瞅着我,涩然冷笑,“我一直期盼,有朝一日,你会突然出现,回到我身边……可是,一日日,**夜,你从未出现过……我不断地册封皇后,甚至三后并立,只想告诉自己,这些皇后,总会有一人和你相似,让我忘记你……每次举行册后典礼,她们身穿皇后冠服,我总会看错,以为她们是你,你回到我身边,成为我的皇后……可是,当我握着她们的手,就清醒了,她们不是你。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不是你!”
也许,他异于常人的举动,只是想满足自己的美梦。
这便是他性情大变的缘故?
是的吧,因为我!
是我误了他一,刘聪,对不起……可是,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
“陛下,是我不好……”
“你没有错,是我自己想不开、放不下。”刘聪凝视我,宛若从前,情深如海,伤痛累累,“假若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未在洛阳遇见你,从未去金墉城找你,从未与你在竹屋度过那些快乐的日子。”
“我也希望如此。”泪水簌簌而落。
“容儿,这一,你当真对我没有点男女之情?对我当真只有恐惧与恨吗?”他恳切地问,无望中深藏着隐隐的希望。
我转眸,望向那一池的碧绿与荷花,望向那一年的**与动荡,望向那一年的繁华**与风雨飘摇……在郊外的那所竹屋,碧草青青,小河潺潺,山林缈缈……
我缓缓道:“你我之间,我只愿记得,在竹屋度过的最初那几日,骑马,烤鱼,烤鸡翅……只愿记住那时的开心、快乐,记住那时候的你,豪迈洒脱。”
刘聪笑起来,“我明白了,最初的,是最美好的,后来……变了……”
我看着他,他好像堕入了十八年前的记忆,洛阳,郊野,竹屋,小河,草地……他微微地笑,眼角闪光,唇角噙着清风般的释然。
……
汉麟嘉三年(公元318年),七月,葵亥日,刘聪崩,太子刘粲即位。
八月,刘粲升刘曜为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仍镇守长安。不久,大将军靳准叛变,杀害刘粲,屠戮宗室,并自称汉天王,向江南晋廷称藩。刘曜听闻靳准作乱,立即进兵平阳。
身在平阳的老夫人胡氏,亦遭难,没有见儿子最后一面,刘胤不知所踪。
十月,刘曜进占赤壁(今山西河津县西北赤石川),太保呼延晏等人从平阳前来归附,联合其他朝臣共同推举刘曜为帝。刘曜称帝,改元光初,派征北将军和镇北将军进屯汾阴(今山西万荣)。其时,石勒驻守河北,与刘曜形成掎角之势,共同讨伐靳准。
眼见汉国两大猛将联手,靳准派人请和。
十二月,靳准为部下靳明所杀,其众推举靳明为主。靳明派人送传国玺于刘曜,投降刘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