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云熙便将这国书与私信都拿与执事长老们商议。国书中的条款,自然还要一条一条地谈,一本一本地形成文书,只要双方大体方向不差,无明显分歧,也便不急。而私信中的邀请,长老们就有些保留意见,这草原王离开草原,终是不妥。可人家说得合情合理,小住以慰王太后思亲之情,以长小大王之见识,于两国邦交也好,于姻亲之家也好,也是正常的宾客来往,太紧张了,反倒显得西凌人小气,遂也无话。
于是,王太后带小大王去曦京小住的事情,就算这样定了下来。至于,究竟是小住还是长住,王太后去了曦京,寡居还是再嫁,先不说曦朝如今蒸蒸日上的昌运国势与常驻边疆的数十万雄兵,就凭曦京朝堂太常寺那帮口齿伶俐,文思敏捷的文官,处理邦交事务时能将黒说白,能将死树说活的本事,夜云熙也不担忧,到时候的去留,还不全凭自己的心意。遂在心中暗自感叹,有个实力雄厚的娘家,总是要好些。
定了行程,便是商议随行赴京的人员,以及王太后与小大王不在之时,王庭的事务担当。赫连长老自然是当仁不让,领其他十一位执事长老一起,代理王庭;各部族的军事统领也需加紧时日,征募与训练少年骑兵,重建西凌铁骑。而十二部里,那些重要的女眷,青年才俊的子弟们,倒是可以随着王太后和小大王一起,去曦京走一遭的,一来长长见识,二来找找机会——没准又是一桩桩皆大欢喜的姻缘亲事。
至于千里路途中,随行护卫的问题。长老们尚在争执,派出多少王庭铁卫,才能保护这支庞大而复杂的归宁、相亲、游历队伍。王太后却坚持,一个王庭铁卫都不要,她的八千鸾卫骑兵,足够。至于各部族的女眷与子弟们,要带多少亲卫侍从,只要不超出各自的人数规定,自己定了即可。
说起这八千鸾卫骑兵,夜云熙觉得,这是她那皇弟当了皇帝以来,做得最称她心意的一件事。先前提及的那封曦朝国书中,其实还有一个细节——曦朝的皇帝陛下在述及两国联姻,却是仓促大婚之时,倍感愧疚,未能为长姐备下充足嫁妆。为弥补遗憾,便将本次征西大军中鸾卫营出身的那八千骑兵,权作嫁西凌的嫁妆,供差遣调度。
因此,当二十万曦军退至长河南岸,又开始陆续撤出草原之时,八千精锐骑兵却留在了西凌王庭,成为了王太后的私兵随侍,成为了王太后在草原横着走的重要倚仗。
而在这件最称心的事情之中,还有一件最中之最,让夜云熙觉得,她那皇弟,虽阴沉狡诈,但终究还是……亲弟弟。当那一纸军文下来,下令曦军撤出草原之时,众人都看得有些傻眼——所有人都班师回朝,唯独全军之首征西大将军不用回了,理由是,大将军本就是从前的侍卫统领,可替暂领那八千骑兵,留于王庭听她差遣。
“这么说来,阿墨,你也是我的嫁妆。”当陆陆续续一串串大小事务初步商定,再将一群越来越话多的执事长老们撵出议事大帐,独留凤玄墨与她于帐中,夜云熙又将那堆国书、私信、军文依次翻了一遍,最终得出这个妙论。
“只要公主别乱扔乱弃,我……无所谓。”凤玄墨站在一边,听了她的奇思妙想,也不觉稀奇,只顺着她,微微笑说。
“哪能呢,你是压箱底的那一件,穷到砸锅卖铁,都不能动用的。”夜云熙坐在那兽皮王座上,一边整理膝怀里的文书,一边顺口哄他。知道那木头,偶尔也会化身撒娇的猫,求她宠求她爱。
“压在箱底么,我才不想……”那人幽幽地说了,站在原地,低头去扶弄他腰上的剑。剑尖击鞘,剑穗绕指,虽低着头,却藏不住那笑里的风华,果然,又在妖变,要来勾她了。
“那你想怎样?”夜云熙捧起理好的文书,仰头看他,忍住笑意,直直地问。
“就不能是那种……能日日贴身带着,夜夜搁在枕边暖着的吗?”那妖孽原是不满被压箱底的冷落。
“你过来!”她将手中一叠文书往身侧座位上一搁,朝他招手。她懒得与他磨嘴皮子功夫,只要将他抓过来,上下其手,一番教训,就能直接灭了他的妖气。
“……”那人却只手扶剑,一味冲她笑,微微摇头,却不挪步,似乎也熟悉她的套路。
“这议事大帐里,我又不吃你。”夜云熙故意将脸一沉,眼珠一转,往帐帘门处一撇,风吹帘动,门外值守铁卫的衣角刀鞘依稀可见。那些草原儿郎可是有鹰豹般的耳目反应,她可没想在这大帐里太放肆,空惹闲话。
凤玄墨这才两步上前,到她身前来。又将双手递她手上,让她抓握着,轻摇慢荡地,与他讲起歪理:
“你到说说,你这七尺男儿躯,高高长长的,又不是才一块暖玉那么大点,我怎么将你日日贴身带着,夜夜搁在枕边暖着?”
“白日里贴身带着……是不方便,可是,王太后的床榻那么大……”低低沉沉的声音,带着些许委屈与娇气,从头顶上传来,吓得她寒毛直竖,直觉帐外的铁卫,没准把耳朵都给竖得尖尖的了。
她以为她已经够豪放了,庄肃大帐里,抓着他的手说悄悄情话,仿佛在那曦宫太极殿上亲昵调戏,那是要将宗庙里历代夜氏祖宗,给气得活过来的。哪料,他一凑过来,更是赤裸裸口无遮拦,终究比她技高一筹,她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