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骗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小优撇了撇嘴,“那个程医生,就是你前夫?”
她本来还不确定,但后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就不难猜了。莫澜离婚单身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她的前夫是什么样的人却一直挺神秘的,她也没见莫澜在人前那么生气过。
不,应该说伤心才对。
莫澜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对不起我。我们之间的事儿,说不上谁对谁错。”
她暂时离开电脑放松片刻,席地而坐,怀里抱个抱枕,对小优说:“我在英国读书那会儿去意大利旅游了一趟,在罗马被偷了钱包,那张饭卡就在钱包里。我翻遍了附近所有的垃圾桶,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因为那是我妈留给我的东西。她以前是程东他们医院的护士,我考高中的前一年,她自杀了。”
小优恻然:“为什么?”
莫澜道:“医疗事故,她压力太大,顶不住,就自杀了。当时我在午睡,她把我反锁在屋里,自己从六楼跳了下去。我听到楼下警笛响才醒,已经太迟了。本来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但她自杀以后事态的确平息了。医院给了七万块钱,我靠这笔钱撑到读大学。”
“……”
“我是单亲家庭,我妈从小拉扯我长大,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钱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有的人觉得我妈就算活着也未必够积蓄供我读大学。但我宁可不要这笔钱,我宁可她活着,她活着就可以看到我读最好的大学,住最漂亮的房子,爱最好的男人。”
“所以你选择做医疗诉讼,跟医院打对台是因为他们当初在你妈妈出事的时候让她做替罪羊?”
莫澜笑了笑:“你这么想?”
小优摇头,她知道莫澜不是这么狭隘的人。
“我妈当年工作上确实出现了疏忽,只是罪不至死。他们的工作太特殊,稍不留神,就是人命官司。病患也是受害者,哪个家庭都不希望失去家人。我常常想,病患也好,医院也好,无论哪一方,当年如果有专业的律师引导,寻求正常的解决途径,也许我妈妈就不会死。我后来代表谁,都是巧合,法律的天平上没有孰轻孰重。“
她话里话外都是不悔——对自己的选择不悔。她只是遗憾,母亲一跃结束生命,看不到她后来未尽的人生。
小优想安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沉默片刻道:“程东不知道?”
“他知道,很早就知道了。他对我好,说不定一开始是出于同情。”他父母都是医学专家,父亲中途下海从商,家境优渥。母亲的事当年在医院闹得沸沸扬扬,他多少是听说过的,初见她这个孤女,也许同情心泛滥才给予她关注。
“不会。”小优斩钉截铁地否认她这种说法,“他不会出于同情跟你在一起。”
“这么肯定?你才认识他几天?”
小优道:“可我认识你够久的了,你们明明就是一样的人,那么骄傲,才不会允许自己因为同情而跟什么人纠缠不清,还一纠缠就是十几年。他很爱你吧?”
“很爱。”莫澜喝了口咖啡,烫得差点流出眼泪,“我也很爱他。”
如烈酒过喉,苦而不言,喜而不语,悲欣交集。
小优不在的夜里,她加班加到实在打不起精神,还是出门找地方喝酒。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凭着感觉随便走,再抬头的时候看到熟悉的招牌,竟然是她曾经跟程东一起常来吃夜宵的地方。
这里离她住的地方还是有点距离的,她不知不觉居然走了这么远。
☆、相濡以沫
来都来了,干脆就在这里吃点东西。
莫澜随便找了张露天的桌子,等她点的盐水花生和烤串儿上桌。
她抬头张望,好多年没来,这里还是叫那个店名,但招牌换过又旧了,餐牌还是永远油腻腻的,卷着边儿,东西全都涨过价,但依旧亲民实惠。点菜和端茶倒水的小妹已经换了不知第几茬,在烟熏火燎的烤炉前忙活的却依然是老板本人,让她想起《泰囧》里做葱油饼的王宝强最经典的台词:秘方就是我亲自做。
这里的卤味也很好吃,尤其是卤的猪下水,处理得很干净,吃口特别香。
以前白天路过的时候时常看到老板娘在厨房用一盆水、一盆盐和一盆面粉揉洗猪大肠。这么多年过去,老板还是原来的模样,老板娘却变富态了,坐在柜台后头收钱催单,想必已经不必亲自动手洗猪场。
不见得是多么体面的生意,她却羡慕这样相濡以沫的平凡夫妻。
程东走到店门口的时候,莫澜点的盐水花生刚刚上桌。她专注地动手剥花生喂进嘴里,没有留意周围。
她怡然自得,程东倒怔住了,实在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莫澜见到他却没有特别惊讶,笑了笑并朝他招手,说:“这么巧,你也过来吃夜宵?”
相请不如偶遇,程东在她桌旁坐下:“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莫澜指了指盘子里的东西:“就想念这一口儿,别的地方都吃不到。”
烤串儿里有肥肠,是卤透之后再烤的,炭火让已经被卤香由里到外包裹起来的肥肠带了一点烟熏的味道,吃到嘴里有点像小时候过年吃腊肉和排骨时的隆重感。加上辣椒和孜然的加成,这种刺激从口腔很快深入到血液里,夜间对食物的渴望就从这一口下去的惊艳开始。
有肉,有鸡翅膀,有肥肠,再配一碟小清新的盐水花生,这样一顿夜宵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