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衣知道这下自己走不成了。
果然,举盏过后,耶律太后面带红光地道:“哀家新近让人排练了一曲歌舞,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一见?”
彼时耶律太后身边的田姑姑匆匆忙忙而去,秦无衣朝后努了努嘴,小琴意会,悄悄跟了出去。
殿内暖和,殿外却正严冬。扑簌簌的大雪将各处宫殿披上了厚厚的毯子,地面上的雪一踩便能出个深深的印子。
田姑姑到偏殿取了厚厚的大氅子披了,风尘仆仆地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只是若细心一看就会发现,这串脚印比起一般人的,要浅得很多。
“想不到这位田姑姑竟然也是个习武之人,深藏不露啊……”小琴将她那件粉色的小披风抓了抓紧,小声地嘀咕。
前头的田姑姑耳朵一动,似有察觉之象。她微微侧头,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的步子迈得很重很小,想来不会功夫。
然饶是这样,她还是加快了脚步,忽然在一处拐角一拐,不见了踪影。
小琴循着那串浅浅的脚印往前去,然到了一处顺安门前,那脚印却忽然凭空消失了。
“人呢?”小琴走进顺安门又四处探了探,一拍脑袋有些悔恨,“啊,怎么会不见了呢?”
而就在她所站身后的高墙之上,正站着她所跟踪的田姑姑,一双锐眼,正死死地盯着小琴的后脑勺。
喜乐声起,十二名着樱粉色深衣舞服的舞女婀娜着身材鱼贯而入,储元宫中的气氛一度达到高潮。
但见这十二名舞女齐刷刷一致身高,身子窈窕,眉眼各异但气质风华一致柔美——南楚舞女,就同南楚国相耶律雄奇所说,是恒渊大陆最出名的舞者。
其舞者,初始为巫也,然而自从三年前其左国师换为不到二十岁的战北冽后,其巫者之舞渐渐多了许多人性的味道。
长袖漫舞,十二名女伶瞬间化为两朵旋转的莲花,笑脸转合间女子蛮腰漫拧,墨发飘飞,胜似仙舞而非凡舞。
秦无衣下意识朝黎湛看去,却望进黎湛投来的溶溶目光里。他嘴角的轻笑,依旧如莲清雅,轻举酒樽,遥遥朝她敬酒。那一贯天青色的衣袍,散开如冷水之泉,秦无衣心头一动,举盏与其对饮。
这一切看在应夫人等人眼中,眼中越发带着嫉妒之火,重重地将酒樽往桌上一砸,好在舞乐嘈杂,未有人注意。
然而正主秦无衣却无甚感觉,黎湛于她,目前来说不过是生意伙伴关系而已。顶多,他多了个天黎王的身份。
黎湛太神秘了,照她这种只求生活越简单越好的性子,她没心思去猜谜,也没心思去了解更多。她打算尽快离宫,去找她的师傅——她同师傅的约定很快就要到了。
何况黎湛身边这么多女人,她才不想趟这趟浑水。
席间两朵旋转的莲花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在大家都快眼花缭乱忘记鼓掌的时候,两朵莲花忽然一合,成了一大朵盛放的雅莲。
就在人们惊叹的同时,更让人惊叹的事情发生了,在这朵盛放的莲花花心,十二名女子共同托起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第十三名女子,身着淡月色广袖长裙,如同登月的嫦娥,弯着腰摆出舞动琵琶的姿势。
睡莲托月!
秦无衣眼前忽地闪现之前刺杀她的两名刺客剑上,以及所挂腰牌上的图案,正是这样的睡莲托月。秦无衣眉头皱起,这些人舞出睡莲托月,究竟是有人刻意,还是只是巧合?
秦无衣看向耶律太后,她正满意地盯着席间的舞者,脸上颇有些得意,似乎正在为她能拥有这样好的舞者而感到自豪。
十二名女伶鱼贯退去,场中只剩下那惊鸿一现的第十三名女伶,怀里捧着的琵琶“叮咚”两声,立即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那音色,宛如天泉落玉盘,饱满得仿佛那水滴落在玉盘上都能炸开千万滴晶莹。
秦无衣眼前有什么影像飞速扫过,快得她来不及抓住。女伶的琵琶曲她确定她并没有听过,可她心里,却隐隐地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这种熟悉的感觉,不是昨日听过今日回想的熟悉,而是仿佛千百年前灵河岸边听过一曲,辗转千年物事轮回之后,恍然又因为这一个音符,而勾起某些尘封在心底深深处的回忆的,那一种熟悉。
☆、第七十一章 暗藏玄机的生辰宴(三)
事实上秦无衣的脑海中,确实同时回荡起了相同旋律的曲子,只是这曲子并不是用琵琶所弹奏,而是用一种她本来不认得,但此刻却由她的潜意识浮现出来的一种乐器,似竖琴,水蓝色,海的颜色。
那琴有十三根弦,有一根特别细特别晶亮——可她从没见过这种古怪的琴,也从没听过这首曲子。要知道她最讨厌歌舞,她喜欢的是吃好伐?!
耶律太后却还在笑着,慈祥而无害。她端起一盏清酒举到唇边要喝,却抬眼瞅了秦无衣一眼,随即却将酒樽放下:“无衣脸色有些苍白,身体不适?”
秦无衣侧脸。怪了,殿中这么多人,她坐这么偏,为什么还能关注到她?
秦无衣敛了心神,赶紧扬起笑脸:“没事。”
没事才怪。
也不知道怎么了,自打进了这黎宫,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见到的人,经历的事,全都透着一股玄玄的味道。而这个看起来慈祥无害的耶律太后,浑身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耶律太后点点头,未曾深究,但她眼中却闪过一丝诡异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