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书房。
陈平也不客气,自己径直走到几案边坐了下来,还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下,却又是一顿,摇头苦笑。
“我怎么就忘了你这里的水不是寻常人能喝的,”说完放下茶杯,“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你这里的茶就这么烫。”
虽然练武之人这点小烫并非受不了,但明明可以享受,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他陈平一向是喜欢享乐的人,更加不会为难自己。
“陈大人当然不是寻常人,”尽头软榻上坐着一名男子,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如冬日里一缕温暖的阳光,沁入心底,“今日多谢了。”
言辞真切,并非以往的客套。
“她确实说了,”收起了平日玩世不恭的模样,陈平决定不再和这人讨论茶水的问题,转头看向张良,“你既然知道她会将事情将出去,目的既然达到了,又何必还特意找我去保护?”
“她若回不来,以后他们如何打听消息?”张良缓缓站起走了过来,在窗户边负手而立。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点?况且走了一个,难道就不能派第二个来?”陈平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当日你托我特地为难她,然后出手帮忙,不也是为了让众人相信她正得宠么?如此煞费苦心,若换了人你也会这样?况且若真的不在乎,你又怎么会特意找我去保护她?好歹能见到你对某个人这么上心了,倒也是好事,免得整日让我觉得在和一个没感情的人打交道。”
“没感情?”笑容越发清浅,但神色却变得复杂起来,“倒是,在下自然比不得陈大人的多情。”
“多情总比无情好,像你这样看似对所有人都关心的人,其实才是最无情的,那些佳人儿,在下可舍不得让她们伤心。”斜靠在柱子上,陈平又恢复了平日慵懒的模样,调侃之意又起。
“所以才会麻烦不断,”张良也难得调侃一句,接着走到门边,对外面吩咐,“送客。”
陈平见状拍拍张良的肩膀,摇摇头:“不承认就罢了,反正你记住这人情是欠下了,改日一定讨回来。”
张良站在门口,夏日的闷热似乎与他隔离开来,在他的周围反而围绕着清凉的气息。
“公子,保护天雪的事交给我们就好,您又何必去找他?陈公子这情怕是不好还的。”
“你们若出现,她会怀疑我已经知道这件事,只怕会更加麻烦。”
“可是他……”
“陈平心思深沉,深谋远虑,此次只是为了让他证明是真的有心投汉而已,如此对汉王就是如虎添翼,并无害处。”
“公子英明,陈平今日既然帮您,日后也不可能再留在项王手下。”话语里带着崇敬。
“他又岂会不知?既然表明了忠心,如此又多了一位谋士,有他的帮忙,日后我们行动也比较方便。”语气渐渐便缓,似乎已经没有再考虑这件事。
“是。”察觉到这一点,清丽的身影适时退了下去。
张良看着已经被染成红色的天边,不觉间已经到了傍晚了。一只白色的鸟儿背对着夕阳飞来,接着就落在他的肩上,蹭了蹭男子的脸颊,接着就自己梳理着的羽毛,似乎很有灵。
张良伸手取下小鸟腿上的竹简,低头很快地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再抬头看向天边时,眼中露出了悲悯的神色。
今日的夕阳好像特别的红,如鲜血一般,像是预示着什么,张良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平静不过是假象,只要再过几月,江山易主风云变色,总就是逃不过这一场的,而其他只不过是一些琐碎小事,不需要记挂在心上。手中的竹简渐渐握紧,只要再过几月……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炎天雪,衣服也懒得脱就躺在了榻上,头枕在手上看着屋上的横梁,像是还没从今天一系列的事情里反应过来,如今什么事都解决了,她也不用担心什么,但是关于那个吴大人的事要不要告诉张良呢?
犹豫了半日,却也没有想出个结果来,反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就清醒过来,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清明,神十分的好。
突然脑子里冒出个词来:回光返照。
呸,这不是在咒自己吗?大概是因为解了毒,所以身体没了压力,神就比往常好了许多吧?
再看向外面,却已经是一片漆黑了,看不出是什么时辰,但可以确定的是已经算是深夜。这才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原本因为担心中毒的事情中午吃饭时也没什么胃口,食不知味地吃了一点,晚上回来更是一点东西都没吃倒头就睡,如今只觉得肚子里什么都没有,想要再睡是不可能了,但是又已经夜深,也不好意思去打扰若梦睡觉,干脆自己起身去找吃的。
其实她的院落里原本有一个小灶房,只是张府有自己的厨房和专门的厨子,自然不会让她们自己做吃的,不过灶房里却还是会放着些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炎天雪便悄悄走了出去找吃的,可才走到门口,耳边却传来悠扬的笛声,清冷中又带着一丝哀伤,连闷热的夜晚都因为这乐声而变得凉爽许多,距离似乎很远,但因为在安静的夜里,所以还是能听见。
炎天雪心里一动,笛声里似乎带着某种思念,反而勾起了她想家的情绪,不觉有些黯然,可以往从来没有听见过这声音,而且如今夜已经深了,普通人应该早就已经进入梦乡,不知道又是谁在吹笛呢?
居然就忘记了肚子饿,反而朝着笛音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