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老师说了,梦想让你发热发光,每天为了自己而活。”
阿平吓了一跳,连连推辞:“我可没说过,我说的的东村小周的梦想,每天为了自己二婚。”
朱进没工夫贫,握了地图朝他们俩说:“你们把东西规整规整,我去附近劳动市场转转。”
“你小心别被骗了啊。”
“不会。”
朱进出去漫无目地晃了很久,时不时搭讪几个陌生人打听情况,对周遭有了一些了解。他们呆的招待所靠近新客站,位处上海闸北区,此地被当地市民喊成赤膊区,是最臭名昭著的地方之一,出了名的脏乱差。解放前的老前辈们摇着船跑来苏州河讨生活,沿岸用茅草搭房,挂个草帘子当门,在闸北聚集成一片规模不小的棚户区。此地因为火车站跟一些历史原因,房价低,农民工数量多,人流量大,对朱进他们而言到是个好地方了。春节后城镇往往后工厂招工难,只要一大早去工厂门口转悠两下,准能找到工作。
“小伙子,还想不想多晓得一些事情?”蹲路边吃泡面的男人抠了两下屁股,一脸不耐烦。
“啊?嗯。”
“这样,你要是再给我五块,我帮你介绍工作。”他胡乱吸溜完面条,将塑料面桶往地上一扔,站起来咄咄盯着朱进。朱进不禁皱眉:“什么五块?”
“信息费啊,我告诉你那么多,你当免费的啊?”
“你他娘地讹我!”
“少废话,给钱。”男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摆明了不想再装腔敷衍。朱进这胸中无名火蹭蹭窜上胸口,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踹得那无赖连连后退。“你!”无赖没想到这农村小子竟然那么野,他揉了揉肚子,恶向胆边生,“我恁你娘的!”两人登时拳脚相向了起来。
他们毫无章法地拳打脚踢好一会儿,无赖晓得城管办的最喜欢来附近晃悠,不想将事体闹大,伸手掏了下裤裆,再狠狠往朱进脸上抹去。“啊!”朱进猝不及防闻到一把臭屁股,直接要昏过去,无赖趁机揍了他两拳,一溜烟跑走了。朱进这次真是受的窝囊气,有苦不能言。“下次别让我见到你!”他朝那无赖背影大吼,徒留袅袅一缕屁香。
可怜小伙子肿着青皮眼,一瘸一拐走回招待所。丁予涵跟阿平看到他简直傻了:不是去找工作了么?怎么找了顿打?他这狼狈样子实在好笑,两个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哥你太他妈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只觉得身体悬空了一下,瞬间醒了过来,脸上竟然还带了些笑意。
“你醒了?”
“啊……”我缓缓坐了起来,觉得头疼欲裂,“刚刚做了个梦。”
梦境这个东西特别奇怪,明明自己经历其中,却偏偏拥有一副上帝视角不错过任何角落,似乎是大脑寂寞惯了,迫切地想要知道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切故事,但那些故事往往支离破碎,语不成句。“我梦到大明了。”
朱进瞥了我一眼,没有讲话,只是脱下西服独自收拾杯盏狼藉的会场。我觉得头脑清醒了些,环顾四周,竟然还是在妙巴黎,抬手看了眼表,不过是过去五分钟而已。错乱的时空感知与朱进打扫卫生的画面结合在一起带来某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大明给你托梦了?”
“没有,只是梦到了你和他最初相识的场景。”我看着他动作麻利,忍不住朝他讲,“会有人收拾的。”
“习惯了。”
“我晚上睡在这儿。”
朱进停下动作看着我,我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不会离开你的。”说完我立刻后悔了,只担心会惹怒到他,他从来自诩为冷静坚强的大哥,不会和那些被驯化的都市人一样软弱不堪。果然,朱进像是被戳了痛脚,尴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随后似是赌气般丢了句“随你离不离开”,便朝着大门迈开步子走了。如果说今晚舞台上神似小丁的歌手刺痛了他一次,那我方才提到的梦等于又朝他心窝子里刺了一下,丁予涵与毛大明是他的——准确地说是我们两个人的——隐秘的污点,也难怪他会这样扬长而去。
我坐回沙发,忍不住一遍遍回想梦境里每个人的脸庞。那个梦如此鲜活,以至于令我忘记了今岁何年,自己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痴傻少年郎。
朱进和丁予涵是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拜把子兄弟,把我们联结在一起的是彼此身上不合时宜的富有浪漫色彩的情感特质。朱进的某位爷爷是个俄国人,据称是二战的时候跑来的中国,不知何故留在村里结婚生子。俄国人的基因在其他后代身上藏得很好,偏偏在朱进的脸上大肆张扬,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晓得朱进,几个娃娃会天真地学着大人的样子管朱进叫“杂种”,或者加点“婊子妈”,“婊n_ain_ai”之类具有创造x_i,ng的辱骂词汇,以至于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可怜的异类;丁予涵虽然是个男孩,但是长得格外漂亮,漂亮在农村是一种粗暴的错位,如果没有被保护好很容易迎来无休止的侮辱。丁予涵不仅漂亮,还傻,他梦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歌手,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坐在山包上奋力练习歌唱,这对贫瘠之地来说无疑是一种嘲弄与冒犯。在拥有绝佳外表的同时还有非凡的品格,便是罪加一等,恶劣至极;我的情形同小丁相似。我自幼热爱阅读,醉心于被文字编织的世界,这也是一件大逆不道的出格行为,于是我们三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