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浩海端坐于书桌前,掳着胡须正自看案上一张清单,给罗家的聘礼当然不可马虎,拿起来递给那白,“你看如何?”
那白懒得伸手,“这些事交给花管家处理即可,万用不着爹来心。”在茶几旁坐下,紧蹙的眉毛已然拧着,心思完全不在这书房中。
那浩海微勾了唇角,将单子放下,“千度倒是说,若是夫人还在,由她定夺再好不过。”
“爹叫孩儿来不是为了研究这事吧?”那白脸上书着不耐烦,如坐针毡。
那浩海佯装不知,继续慢悠悠说道:“你们娘妻死后,我养的那些偏房妾室死的死残的残走的走,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想他年轻时也是fēng_liú成,偏养了一群一点孝心没有的逆子,终于送走了糟糠之妻,却落得女人都保不住了。都说虎父无犬子,他这群儿子是不是忒狠了点?
那白缄默不语,没心思去猜他想说什么。五年前娘走的时候也是他们六兄弟齐心协力办最后一件事的时候,那就是把家里的莺莺燕燕全部驱逐。自此之后,争端不断,为家财为地位,甚至,为天下。
“我知道你喜欢红袖那丫头,所以,那门婚事还是同意了吧,你也老大不小了,难不成听着外面的闲言碎语过瘾?”那浩海说着眯眯眼,拿起桌上一杯冷茶抿下一口,“我老了,只想有个伴安度晚年。”
那白冷哼一声,“您都说自己老了,也不怕要个伴累着自己?再者成亲的事和红袖无关,我再不孝也不能和自己老子抢女人不是?但是您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真真为了个女人连儿子都不要了么?”言罢拂袖而去。
那浩海倒是听得云淡风轻,一点愠色都未起。都说那白成熟稳重,是祭祀席位最好的接替者,在他这爹眼里,那白确实是最不适合官场的人,这般磊落的男儿,只适合做洒意江湖的英雄。
红袖,也不知老几这般有眼光,找了如此一个祸水来。
那浩海笑容里掺上冷光,微微启唇喃喃道:“不是我认老,是你们真的当我老了。”
那白气冲冲从书房出来,大步流星向自己的别院走,刚到一个拐角拱门,却和来人撞了满怀,正欲发火却见红袖战战兢兢抱臂前,盈盈拜下,“大少爷息怒。”
“你!”那白情不自禁,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狠狠瞪着,终究说不出话,倏尔甩手,“罢了。”
那汐的别院。
他正在处理各方手下送上来的信笺,欧阳忙不迭进来,二话不说跪在了那汐面前。
那汐抬了抬眼,又转回信笺,“我还没死呢,无需祭拜。”
欧阳白一听直瞪眼,咕咕哝哝犯起脾气,“您这般胡闹下去,怕是等死了都不知道怎么跟阎王爷喊冤。”
“那便是死得其所。”那汐嘴角微微扬着,难得心情好的样子,似乎不管欧阳今天说了什么以下犯上的话,做了什么对主不恭的事都不能勾起他的火星子。
欧阳一歪头,看没什么效果,索也不跪着折磨自己了,又一屁股坐下,将那汐眼下的信笺抽走,“您不能和罗小姐解除婚约!”罗婉儿这个女人再不讨喜,她身后可是站着个罗百川这个白鹭第一大将军,手握三成兵权,那一张军符不知要抵了其余五子多少年的努力,四少爷是脑袋进水了?当年自己争取来的大好婚事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汐缓缓放下笔,端起茶盏润了润嗓,笑容似是更盛几分,倏尔,眸子一沉将手中杯子拍到桌上,杯身瞬间碎成几片,茶水湿了案上信笺。
看欧阳白全身一耸,忙不迭拯救被泡的信函,那汐又笑,慵懒问道:“少爷我的事什么时候是你说不许就不许的了?”
欧阳听的胆寒,缓了半晌,借着将信函放到茶几上的空,坐到距那汐较远的地方。“罗家的势力想必不用我说少爷也清楚的很,再说当时您也是把诸多名门贵亏和家中几兄弟生生挤下去,才得来的,眼看着大婚当前说不要就不要,怕是不能好聚好散。”
那汐抿抿唇,看向欧阳。欧阳今年二十有八,因为一直追随他左右,竟是连老婆都没要,也算是功臣一个,然,现在的他,却是什么都不想听,“出去,我自己和爹说。”
欧阳闷着的头终于忍无可忍的扬起,上前几步猛拎住那汐的衣领,“你以为你还是当年五六岁的年纪可以为了个不知名的女人说走就走,全然不顾所有计划?你知不知道你错一步可能会让你身后的弟兄统统赔上命?!”一口气说完,狠狠将那汐甩到凳子上,欧阳愤愤盯着他,倏然,被他冰冷的眸子冻醒,竟是错愕异常,微有了埋首的意思继而又高高扬起,“这件事,不能妥协。”
那汐亦无语,依旧冷冷盯着他,似乎想用那眸子将欧阳彻底冻结,倒是有好几次欧阳都觉得自己顶不住了,咬咬牙,终于没有像平时那般低头。
终于,那汐微微叹息,垂下眼帘,一时间似是积累,十指交叠支在鄂下,“一直容我胡闹是我一直都没有触及你们的底线,怎么,觉得现在关乎到自身利益了,主子便不是主子了么?”
欧阳甩手,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少爷,您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罢了!”那汐向后靠去不愿再多说一句,“你这般生气的样子我倒是很久没见过了,让我好好想想如何?”
欧阳点头,正欲退下,又被叫住。
“让光进来吧。”
欧阳一怔,苦苦笑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