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逝冷道:“当地百姓,你把不知底细的白衣女人当成手无寸铁的百姓?亏你想得出来。”
随着引魂舟的行驶,善逝已经能看见那抹雪白的大致轮廓——的确是个女人,谢生并没有信口胡说。
他和谢生的目力都极好,相隔千尺,也能看清女人的面貌。她一身雪白深衣,漆黑如檀木的长发挽起,皮肤素白,眉梢间凝着霜雪。她撑着一把伞,整个人都与身后鲜红如血一样的不入。
谢生惊讶:“竟然是个雪灵。”
雪灵是世间稀少最为稀少的灵,雪大多转瞬即逝,又无人能将白雪保留,自然不可能诞生灵智。能诞生雪灵的地方,就只有高山之巅,那里的雪,万年不化,最有可能从中诞生雪灵。
“真美,”谢生赞叹,他眸中盛满惊艳,“雪灵果然是天地间最美的灵,生于高山之巅,纯洁无瑕。”
善逝不得不赞同谢生的话语,岸边的雪灵的确很美,她的美已经超出人能想象的极限,不过更像一座冰雕,而非人一般的灵。
善逝:“冥土有雪?”
“就在建木之北,那里是雪山寒潭,”谢生笑了起来,“烛龙九y-in君,就在冥土极北之地。”
他拍着膝盖,轻哼歌谣,曲调极悲极沉,听得人心里一片寒凉与悲怆。
“魂乎无北!北有寒山,逴龙赩只。”
魂魄啊,不要去极北之地,那里有寒冷的雪山,庞大的烛龙在那里沉睡。
“代水不可涉,深不可测只。”
那里有不可涉过的长河,深不可测。
“天白颢颢,寒凝凝只。”
天空冷白,一片茫茫,寒气凝结四面八方。
“魂乎无往!盈北极只。”
魂魄不要去那里,冰雪堆满极北之地,多么荒凉。
第55章 钟山封印
谢生的歌声飘过无垠的忘川,抵达素白女子的耳畔。
她微微抬起伞檐,睁开眼遥遥望来。善逝看见了她那双眼,原本绝美的冰雕因为这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活了过来。
“神君?”
还未到达忘川彼岸,善逝便听见清凌凌如雪水的女声。
谢生自然也听见了,他愣了半晌,疑惑地指着自己:“你是在称呼我?”
雪灵将伞放下,仰起头看着舟上的两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是的,神君。”
善逝手握佛钟,皱起眉警惕地打量面前的雪灵,雪灵微微欠身,优雅地行礼:“将军,千年不见,别来无恙。”
“将军?”
雪灵轻声说:“是的,或许您已经不记得,当初是妾身将您送出赤水。”
她眉眼低垂,神色恭谨,手无寸铁,浑身上下都无任何杀念恶意,看着极为柔弱。善逝却不敢大意,忘川变数太多,任何看似无害的东西,都会摇身一变,露出狰狞的爪牙,无情地夺人性命。
谢生思忖片刻,慎重道:“我相信你,但你生于极北之地,为何会不辞辛劳,千里迢迢来到赤水边。”
雪灵说:“当初神君曾叮嘱我,让我在一千年后来到赤水,带您前往钟山封印。”
善逝神色一凛:“是九y-in君?”
“是的。”
他们离江岸只有数尺,然而江边怒放的红莲上却带着隐隐火光,还未接近,善逝便已经感受到火中那股毁天灭地的可怖力量。
“红莲业火,阻止亡魂上岸。”谢生拧眉,显然也对这火莲无可奈何。
雪灵将手中本已经合上的白伞再次撑开,她声如冷泉,一下让谢生焦灼的心情平静下来,“神君莫急。”
她将手里的白伞向赤水轻轻一抛,本该沉入水底的白伞竟然直直地浮在水里,伞柄没入水里,只留雪白的伞面。以白伞为中心,赤水渐渐结冰,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血一般的江水结成冰后,自然也是鲜红的。
冰层缓慢蚕食江水,一直抵达引魂舟舟头。
不消多久,方圆几里都成了冰雪的世界。雪灵原本乌黑如檀木的长发已经被霜雪覆盖。
谢生缓慢的离开引魂舟,在冰面上站定。稳稳当当,冰层没有一丝开裂的痕迹,他大步走到岸边,走到雪灵的跟前。
“这也是我告诉你的吗?”
雪灵颔首:“嗯。”
善逝随后走来,在他离开引魂舟的那一瞬间,那艘紫色的扁舟便化为光尘消散,点点光芒缓缓上浮,点亮漆黑的天空。
赤水江岸栽种着大片大片的红色石蒜,鲜红如血。离开江河水域,寒风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善逝转头看向无垠的石蒜花海。他蹲下身捻起一点泥土,被鲜血浸润太久,变得粘稠s-hi润,触感滑腻,让人恶心。
“钟山在极北之地,神君嘱咐我千年后,您会以新的模样来到忘川寻找过去失落的记忆,让我将你带去钟山封印之地。”雪灵扬手拂袖,江上冰雪顿时消融,白伞重回她手中,变得只有巴掌长。她微微低头,将白伞c-h-a进挽起的发髻。
发现善逝手指上的泥土,雪灵讶异地低呼,连忙上前拿出手帕将泥土擦干净,然后用冰将泥土冻住,丢到石蒜花根部。
“将军,不可直接用手接触泥土,”雪灵认真地说,“会让您体内的煞气失控。”
“煞气?”善逝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