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她就是我娘;没生我,就不算我娘了?”
那女妖已经平静了下来,她缓缓对顾振兰解释道:“是的,三郎是我捡的。”
女妖看起来惆怅极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大概得从几百年前……我还叫鹿兰的时候说起。”
“我是跟着我的新婚丈夫来到这里的,鹿家寨是他世代生活的地方。我跟他成婚后,可能有过一段好日子吧——太久了,谁知道呢?我记得我怀孕了,然后吓了一颗蛋。”
“人妖殊途啊,我的孩子一出生,天上就打了一道响雷,把我的丈夫吓坏了。他在外头耽搁了晴空万里的三天,才又回了家,那时儿子已经孵出来了。他说他问了山上的仙人,人和妖的孩子生而艰险。他要去寻一种草药,盖住儿子身上的妖气,好让天劫找不到他。”
听到这里,顾枕澜便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够掩盖妖气仙气的,否则天劫劈人的时候找不着目标,是个玩意儿就能渡劫成仙了。
那还了得?
这傻女妖的丈夫要么是个骗子,要么就是被人骗了。
果然,便听女妖幽幽道:“可他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全家都知道我生了个妖怪,他们找了个神棍,趁我产后最虚弱的时候,抢走了我的儿子,赶走了奄奄一息的我。我逃回山中潜心修行了三年,想要回去夺回我的孩子时,却发现……”
“那个孩子早在第一次变成鸟时,就被寨中的猎人和神棍联手杀死了。”
第17章
“是了,我是一只姑获鸟,我的孩子也是。你们人族大抵都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吧,猎人和修士杀死我的孩子时,他的祖父母连阻拦一下都没有,也许他们也觉得他还是死了的好吧。我恨他们,更恨无能的我。我去报仇,却依然不是那个修士的对手,于是我再一次负伤逃走。”
尘封多年的往事犹如一道柄利剑,出鞘便可伤人。少年魂体凑在女妖身边,想要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却只能徒劳地掀起一阵阵y-in风。
女妖已经完全沉浸并不甘美的回忆中了:“他们紧追不舍,想要永绝后患。我当时受伤太重了,没法维持人形,甚至没法化形。后来我终于飞不动了,我摔了下去。当时我以为我一定要死了,可是没想到,却落入了一片沼泽里。是,就是这片魂沼,当时它还很小。它非但没有吃掉我的魂魄,还救了我的命。”
女妖看向远方那片魂沼时,目光忽地柔和了起来:“它很善良,有合适的怨魂时,不管够不够它的胃口,都会先分给我一点;没有的话也不要紧,它即使饿着自己,也不会吃无辜的人。”
这事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这年头居然连沼泽也能明辨是非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说的是谛听呢。顾枕澜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你的魂沼看起来不像营养不良的样子,反倒长得挺快,你确定它时常饿着?”
女妖摇了摇头:“这鹿家寨的人,祖上不积德,出的恶人太多了,抛妻弃女的,虐打父母的……可他从不吃无罪之人——二郎小的时候就掉进去过,我的魂沼便好好地将他送了出来。唔,你的朋友之所以会被他吞噬,定是他们其中有j,i,an恶之徒的缘故。”
顾枕澜抽了抽嘴角:“不管怎么说,先放人吧。你同这寨子之间有因果,所以你杀人也好、噬魂也罢,我都不管。待会儿你就走吧,这少年可以留下,我送他入轮回。”
听说养子可以再入轮回,女妖大喜。少年却激烈地摇了摇头,道:“不要!我跟着我娘,哪也不去。”
顾枕澜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可也没强求。他将那瓷瓶丢给女妖,道:“没修出实体之前,让它先附在这上头。否则他一个魂体无凭无据地久居人间,当心落个形神俱灭。”
女妖小心翼翼地接过瓶子,对顾枕澜千恩万谢,敌意和戒备烟消云散。她快步走到魂沼旁,低声念了一段谁也听不懂的复杂密语,然后道:“让他们出来吧!”
那片魂沼像是一锅沸腾的粥,颇不平静地冒着泡。它的中央绽开了一个小小的漩涡,顾枕澜眼巴巴的看着那漩涡慢慢扩大,仿佛下一秒,阿霁就会从那里出来。
可是没有。没有任何东西从里面吐出来。
魂沼慢慢归于平静。
女妖皱了皱眉,再次放软了语气,道:“乖,让他们出来吧!”
然而这一回,魂沼却不像刚才那样温和,只见y-in风凭空起,死气与经年的淤泥相互缠绕着盘旋而起,足有丈许,成了个明显的攻击姿态。
女妖不明所以地望向顾枕澜,却见他神色凝重。顾枕澜戒备地看着发狂的魂沼,将女妖拉到自己身后,道:“大事不好,你的魂沼不愿听你的,却想反噬了。”
他就知道!这样一片心机与道行都已经进化得深不可测的魂沼,哪里是一个修为低微的妖修能控制得住的?这魂沼不吃她、给她怨气助她修行,大概是因为她能帮自己引来诸多食物吧。
恶人比善人好吃,修士平凡人好吃,这是魂沼与生俱来的常识。如今的它好不容易将五个修为不凡的修士吞入口中,它那没用的“主人”却想虎口夺食,这如何了得?
顾枕澜低声对女妖道:“你什么都不要做,只管躲好念刚才的那段咒,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