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咳嗽一声,对刘宋耕道:“前番,卿所言辽东之事,府藏辽金典籍之中,确无记载,陈参政记起他有一位好友,家中藏有一本金朝地理志,上面记载还有些详细,可惜,因为那户人家辗转搬迁,所藏孤本业已佚失”
刘宋耕听到这里,微微一笑,他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朱棣托辞而已,辽金两朝地理志,他已一字不漏地查阅过了,若不是心中有数,岂敢到大明来献丑,如今他倒看皇帝怎么说。
朱棣又咳一声,说道:“既无凭据,联自该依照前喏,将那些属地与其子民,封与朝鲜。
然则,有北京儒士数人,听闻此事,自有一番见解,朕体察下情,不可不问,便把他们唤了来,叫他们与你理论一番,若有道理,这地是不能分赐的;若无道理,朕再不拖延,必依前诺,下旨封赐。”
刘宋耕立即再叩头道:“小臣谢过皇上,小臣愿与北京诸位文坛名士,理论一番”
刘宋耕爬起身来,睨了四人一眼,振声道:“刘某奏请圣天子,所提诸地诸部,在辽金史籍中,并无相关记载,由此可以证明刘某所言,四位对此有何异议”
四人对视一眼,李夜天便站出一步,故作不屑地道:“辽金蛮夷之国,习我中原文化不久,所谓辽金地理志,不过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照葫芦画瓢做个样子的东西,漫说所载不详,纵然详细,也多有道听途说之内容,能当什么凭据”
刘宋耕微微一惊,他本来给明臣画好了圈圈,这考据就限定在辽金两朝,那些书呆子便中了计,只想在这两朝记载中找出证据,怎么眼前这四个人却有点不循常理呢
刘宋耕急急转着心思,说道:“若辽金两朝史籍尚不足为凭,难道还要考据契丹匈奴突厥之”
他还没有说完,吴擎宇便大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道:“一派胡言”
随着进入辩论,四个人渐渐定下了心神,紧张的心情被他们想在皇帝面前有所表现的愿望所取代,四个究酸的表现欲上来,就开始渐渐进入状态了。
吴擎宇嗤笑道:“匈奴突厥契丹时候,他们还只是一些游牧部落,其首领曰可汗,以毡帐为宫室,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徙,四处游牧,那时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国家,更无文教之事,哪来得什么典籍文章”
刘宋耕并不恼,微微一笑道:“哦那么请问这位先生,你以为,可以从何处找到凭据”
吴擎宇昂然道:“在我朝的史记宋微子世家尚书大传洪范中记载,周武王灭殷纣,纣王的叔父箕子渡海至朝,建立箕子侯国。贵国僧人一然大师所撰的三国遗事中也有记载,还提到当时箕子定都城于平壤。今日朝鲜崇尚白色,就是商代尚白之遗风。
汉朝时候,燕人卫满率千余人反叛大汉,兵败入朝,夺王位而自立,再立卫氏王朝,汉武帝时候,因卫满王朝对抗大汉,汉武帝派兵剿灭之,把卫满朝鲜的国土分为四郡,分别为: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临屯郡,合称为汉四郡,统由大汉直接管辖。”
说到这里,吴擎宇冷笑一声道:“汉之幽州,下辖涿郡广阳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玄菟乐浪十郡一属国七十八县,除了三韩之地,尽为我中国直辖,试问阔下阁下,就连朝鲜都是中国之人所立,又哪来的辽东之地隶属朝鲜的荒唐之言呢”
三韩之地指的是现在南韩一带,那是住在朝鲜半岛南部的马韩辰韩弁韩三大部落的聚居地,三韩之地才是朝鲜半岛居民固有生息之地,就连朝鲜北部地区,当时也是汉朝直辖,更不说什么鸭绿江图们江以西了。朱棣和众文武听了登时精神一振。
刘宋耕不慌不忙,微笑道:“足下所言,确实不假然则,箕子至朝时,朝鲜没有其固有子民么箕子入朝,带来了中原文化,还有农耕养蚕织作青铜冶炼等技艺,深为朝鲜本地百姓所仰慕,故而拥立其为君王,是箕子入朝为朝鲜百姓之君王,而不是箕子所至乃不毛之地,箕子及其随行人员繁衍生息,致有今日之朝鲜。这一点不可不明。
唐朝时候,虬髯客海外称王,难道那地方便自然而然成为唐朝领土如此理论,实在荒唐至于卫满取而代之,形式不同,意义一般无二。及至汉武帝因卫满王朝对抗中国,起兵灭之,缘由且不论,难道与蒙元倚仗武力巧取豪夺有甚不同么及至汉亡,鲜人复立本族之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么”
夏浔本来就没指望一番辩论,反让李芳远乖乖把朝鲜半岛一分为二,划出一半来归还中国的奢望,他先要李夜天吴擎宇这么说,本就是别有目的,刘宋耕善于给人挖坑,他夏浔何尝不是善于给人挖坑他是挖一个坑,填一个坑,直到把刘宋耕噎死了事,现在这第一个坑就该填了。
夏浔击掌笑道:“刘判书说得好,如此说来,朝鲜先王李成桂,原本元朝翰东千户所千户兼达鲁花赤吾鲁思不花之嫡长子,归附高丽,而后称王,他是被鲜人迎立为王,与我中国并无关系,那么他的祖坟在不在辽东,与辽东归属有何相干啊”
第621章自己挖坑自己埋
刘宋耕听了顿时一窒,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夏浔笑道:“李成桂乃当今朝鲜国王李芳远之父,李成桂之父乃元朝翰东千户所千户兼达鲁花赤吾鲁思不花之嫡长子,元败亡漠北,李成桂之父归附高丽,李成挂于洪武二十五年称王。朝鲜国王的祖父乃元朝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