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头骆驼身上难闻的气味儿他不是不知道,纵驼前奔时还好些,停下的时候,或者背风而行的时候,那股臊烘烘的气味实在是叫人受不了,他和刘玉珏都要用面巾蒙着面,既挡严寒风沙,同时也可过滤气味。这样强烈的气味,行过之处靠人的鼻子虽然再难嗅出,然而狗鼻子要嗅出来却并不难。
夏浔已经想到这种可能,可是想到了也没有用,难道能丢弃这两头骆驼么在这茫茫无际的沙漠里,凭他们两个人的腿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在这儿把骆驼丢了,那还不如立即自杀来的痛快
夏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沙坡下,刘玉珏让两只骆驼依偎着趴下来,先从解开的大包裹里取出些骆驼的食料和饮水,幸亏风裂炎选择了这些正处于发情期的公驼,不但跑得快,在这段期间食欲也特别小,否则携带的这类食料还真不够看的。
然后他又拿出两个冻得硬梆梆的食盒,摸摸那冻得硬梆梆的简易食物,刘玉珏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下一袋饮水,把水注入那特制的食盒,食盒中的水立即翻腾起来,并且冒出了白烟。
这是从敦煌离开前,考虑到三千人人吃马喂,消耗太大,夏浔想出的点子所造出来的一种易携食品。借助当前滴水成冰的严寒,将烹制成熟的肉食和米饭等各种食物做成食盒,内层食物用锡箔纸包裹,外层放些石灰,只要倒些水进去,生石灰就会把水迅速加热,从而起到热饭的效果。
这石灰水的温度作用时间足够长的话,可是连鸡蛋都能煮熟的,要热个饭自然容易。
刘玉珏只热了一盒饭,就珍惜地把水袋塞上,他们还不知道要奔逃多久,眼下已经进入了真正的大沙漠,他可不敢过于浪费。
刘玉珏端着热气腾腾的盒饭迎向正趟下山坡的夏浔:“大哥,吃点东西,再歇歇乏儿吧”
“好”
夏浔接过盒饭,触手温热,眉头不由一皱,对刘玉珏道:“下次,咱们不能再热饭了,凉着吃吧,这里是大沙漠,什么时候能走出去实难预料,饮水必须节省下来眼下只求能够活命,可娇气不得”
“是我知道了”
刘玉珏答应一声,夏浔就在沙地上顺势坐下来,吁了口气道:“你也吃东西吧,多歇歇儿,路还长着呢”
“嗯”
刘玉珏又应了一声,走回去捧起一盒饭,走到两头骆驼的另一面,背对着他吃起东西来。
夏浔本来正等着他过来一起吃饭,看见他的举动,先是一怔,随即失笑摇头:“这个玉珏,不就说你两句嘛,怎么还跟个大姑娘似的赌起气来了,我还不是一番好意唉到底是个少爷秧子,你哪知道饥寒交迫的苦啊咱们兄弟接下来的路可越来越不好走了啊”
天色微曦,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沙丘旁,似乎有一座蹲坐的人形石头,静静地放在那儿。
忽然,这“石头”动了,他抬眼看看天边微微泛起的白光,将搂紧的老羊皮袄放松了一下,站起来活动了几下身子,这块“石头”正是刘玉珏。
这几天在逃难中,他们遗失了一套寝具,再加上追兵越来越急,而他们越来越疲乏,一旦睡着常常跟死猪似的,无法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醒来,这很危险,因为有时追兵是会连夜追来的,两个人便改成一人守夜一人睡觉,到了时辰再换人。
刘玉珏扭头看看坡下那具捂得严严实实的狼皮睡袋,轻轻叹了口气。
在沙漠中逃亡的这几天,的确是他一生中都未遭过的罪。他本来是个大家公子,锦衣玉食,即便后来家道中落,却也不曾受过什么苦,如果这些年来的磨难,只是心境上的历练,物质身体上所遭遇的如此险恶的环境,这还是头一遭。
可是因为伴随着他的杨大哥,刘玉珏并不觉其苦。
当夏浔纵目四望,眼见四野茫茫,无边无垠的时候,以他心志之坚,也不禁常生起一种气馁沮丧的情绪,可是在这方面,刘玉珏却比他强得多。刘玉珏没有这种认知,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夏浔,天地再大沙漠再广袤,于他目中却如未见,他只看见了夏浔一个人,而夏浔就在他身边。
逃亡的日子虽然苦,可他心里很恬静,这种心灵的宁静和满足,并不因为环境的恶劣而影响,相反,能够守望着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而且侥天之幸,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他看来,一路的坎坷疲惫都是甘之若饴,一路的刀光剑影都成了风花雪月
他很想让夏浔多睡一会儿,他知道夏浔并不比他轻松,而且昨夜夏浔又刻意地多守了大半个时辰,才唤醒他接替,可是天色已经蒙蒙亮,危机随时可能再至,依照夏浔吩咐的时间,这时必须得唤他起来了,否则难免又要惹大哥生气。
刘玉珏吸一口气,正要向坡底走去,突然神色一变,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
刘玉珏眯起眼睛,警觉地向远方望去,果然是一个活物,远远看去,仿佛一只沙狐,或者其他的什么沙漠动物
不过那只动物奔得愈发近了,虽然那长长的仿佛一头秀发般的毛发看着有些奇怪,不同于中原所见的狗类,可是真的好像一只狗。
那正是一只阿富汗猎犬,优雅的身材颀长的四肢,让它可以在沙漠中纵情奔跑,最初作为沙漠野生犬种的它,本就是沙狐沙鼠等机警灵活行动敏捷的沙漠生物为食的,它的速度可想而知,当它全力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