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浔双眼微微一眯,沉声问道:“是哪里口音”
李维的嘴唇翕合着,半晌没有作答,他从小体弱多病,很少接触外人,他能听得出那人不是山东口音就不错了,可他根本不熟悉外省各地口音方音,无从比较,又哪里知道那人说的是何方口音
曹其根急了,吼道:“李公子,你还知道些什么,说出来,全都说出来,本官一定抓住凶手,为你全家报仇。你若不说,我们可无从下手了”
夏浔摆摆手,制止了急得跳脚的曹大人,改变了问话:“好了,不要管他的口音了,你能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哪怕只有一句,只有一个词,李公子,撑住。”
弥留之际的李公子眼珠动了一下,又喃喃地道:“金刚王金刚初次相见,共谋大业”
夏浔忍不住问道:“李公子,你说的是金刚金刚王,王金刚,还是王金刚奴”
曹大人吓了一跳:“不是吧,那个造反的钦犯真的跑到我们山东来了”
李公子的眼珠又亮了一下,然后迅速地黯淡下去,他已气绝了
夏浔神情黯然,沉默半晌,轻轻放开了李维枯瘦冰凉的手。
曹其根忍不住问道:“杨大人,真的会是陕西的金刚奴逃到此地来了么”
夏浔摇摇头道:“不好说,他说的也许是金刚金刚王,也许就是王金刚奴。这些在教的人,所起的绰号大多如此,李公子语焉不详,已经很难确定了,不过他说初次相见,又说外地口音,这个人应该刚到济南不过几天功夫,我看他说金刚奴的可能也极大。”
易嘉逸听了忍不住说道:“杨大人,只怕未必吧。在这里住上一年两年,外地口音仍然是外地口音,除非是小孩子,否则很难改过来的。再说他提到的是金刚,又或许是金刚王,王金刚,却不一定是金刚奴。
据本官所知,牛不野麾下就有四大金刚,其他地方的教匪中也未必就没有,在教匪中,以金刚,佛王为绰号的多如牛毛,硬指是王金刚奴,未免有些牵强。”
夏浔瞥了他一眼道:“牛不野现在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旁人唯恐避之不及,谁会上赶着去找他除非情形比他更加狼狈,急于借助他人力量的人,如此饥不择食者,除了王金刚奴还能有谁我说此人极有可能就是金刚奴,就是据此判断。”
易嘉逸听了不禁语塞。
夏浔又道:“我说此人很可能刚到济南,却也不是因为他的外地口音,而是因为他是此时才找上牛不野。牛不野以前另有公开身份,但是教匪中人凭借切口暗号,如果想联系他,一定找得到他,何至于昨晚才与他相见因此我猜测此人应该是刚到济南,而且猜到牛不野有可能对举告的李员外进行报复,夜间在附近守着,这才与他取得了联系。”
曹大人的脸色很难看,谁也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尤其是如今朝廷通缉的谋反钦犯,如果说他在自己辖内,抓到了固然是大功一件,抓不到却不免连自己破获济南教匪的功劳也一举抹杀了。但是夏浔的分析他又反驳不得。
夏浔笑了笑,又道:“大人,下官方才的分析,未必是对的,或许只是下官一厢情愿的想法。咱们若是先已确定了这个王金刚就是金刚奴,万一判断失误,反而放纵了真正的恶人。依下官看,咱们可以把怀疑此人是金刚奴的想法搁在心里,查的时候,却不必局限于这个范围。”
曹大人听了神色这才缓和下来,问道:“那依杨大人之见该怎么做”
夏浔道:“此人应该是刚来济南府,这一点应该可以确定,而他的口音,我们不应该只锁定此人必定是王金刚奴,必定是陕西口音。只要是外地口音,都要查查,毕竟李维公子也是语焉不详的。”
曹大人是从吏目刑房经历巡检推官判官一路升上来的官儿,在刑狱方面,本来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方才只是因为关心则乱,急于撇清自己,现在见夏浔并不主张认定王金刚奴已逃来山东,他的神智也清晰起来。
他扫了一眼厅中众差人,厉声吩咐道:“李家公子曾经苏醒的事,不得对人泄露一字。此案涉及白莲教匪,案情重大,在未查缉清楚之前,李家现场一切情形,概不得与闲杂人等乃至死者家属亲眷们提起,如有泄露,以通匪论处”
众人凛然,纷纷称命。
曹大人又道:“易嘉逸,立即行布政使衙门都指挥使衙门,严格巡察,严格盘查所有离开济南城的人,但有与牛不野形貌相似者,至少五查方可过关”
“遵命”易嘉逸答应一声,匆匆离去。
小东和邻家阿庆嫂子相约出门,去了一趟香铺子。
这家香铺在阳谷县开了才一年多,此铺所卖桂花油以及其他一切香料,原料都取自苏州,制法精妙,为其他香铺所不能,所以很快打出了名声。
那时节的店铺最重质量,因为那时节的经营环境不需要铺天盖地的广告,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你的货物确有独到之处,客人自然趋之若鹜,想到处打广告也没那个条件,你试试全国各地贴小报搞演讲试试,不让官府逮起来才怪。
就拿这家香铺所售的安息香来说,香中细篾要先埋在土中三年,然后才取出削制,因为焚香时绝少灰尘,也没有竹木之气,只有氤氲馥郁的香气,别人家不下这样的功夫,就绝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