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俞夫人,她走得很体面,死后也住得很体面,只是可能不那么符合她生前的审美——霍言对着j-i,ng雕细琢得有点花哨过度的墓碑皱了皱眉,把花放在旁边,先给她擦了擦墓碑。
很难说他对燕虹是什么样的感情。她当然是个好老师,在专业上帮了霍言许多,但更多时候她弥补了霍言对母亲这个角色的想象,即使年龄比生养他的那位要大很多,也不妨碍霍言这样想。
可燕虹病重的时候他没能去看上一眼,甚至连对方的葬礼都没法参加,只能在葬礼一个月后才偷偷摸摸过来祭拜。说到底,什么想象都是假的,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穷学生,什么都不算。
他在燕虹墓前坐了很久,工作日人本来就少,而且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这块昂贵的墓地坐落在墓园深处,四周空空荡荡,全是绿植,没有人来打扰他。霍言也没什么要对燕虹说的,只是安静地坐着,直到要赶不上回城的公交了,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撑起伞往回走。
石板铺成的小路弯弯绕绕,他为了避开地上的水洼跳了一步,结果差点撞进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怀里。
“啊,抱歉。”
他抬起伞来看对方的脸,结果对上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属于被他悄悄画过好几次的俞明烨。
第7章
那天霍言最终还是错过了末班公交,没有办法,只好上了俞明烨的车,搭他的便车回市区。
他半个多月前在学校见过俞明烨,还被对方问了名字,这件事说小不小,不过说大其实也不大。虽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但霍言既没指望俞明烨会联系他,也没打算去联系俞明烨,并不把这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俞明烨这样的人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合适的交往对象,即使对方对他表示好感也不代表什么——谁知道是真是假呢?多半只是玩玩而已。
三个星期过去,他几乎都已经忘记俞明烨问过他叫什么了,结果再见面时,对方竟然还能叫出他的名字。
“你是霍言?”
“……啊。”他看着俞明烨的脸,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你好,俞先生。”
因为下雨,他出门时只穿了件防水质地的宽大外套,下面是牛仔裤和球鞋,实在称不上好看。而且刚才没打伞坐了一会,连头发都有些s-hi漉漉的,抬头去看俞明烨时看起来像只淋了雨的小动物,有点可怜兮兮的。
即使雨已经下了一整天,到处都潮s-hi得不行,俞明烨仍然穿得很正式。他的黑色外套脱了搭在胳膊上,另一只手举着一把大黑伞,里头的衬衫还是系到最顶上的一粒纽扣,一眼看去还以为他刚参加什么工作会议回来。
“你来看望我母亲?”霍言听见他这么问。
他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俞明烨出现在这里似乎理所应当,因为他是燕虹的儿子。
“是,我来看看燕教授。”
霍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来这里的原因,索性顺着俞明烨的猜测承认了。
其实他是前几天才知道燕虹被葬在这里,学校里很难打听这件事,也没几个人知道俞家为她选了哪一处墓地,最后霍言还是从班里一个家庭条件很不错的同学那里听说的这个地方。
但这当然不能告诉俞明烨。他想,有谁会喜欢听另一个人说“你妈妈对我很好”呢?即使俞明烨什么都不缺,平时也不见得和燕虹感情有多深厚,他始终也是她的儿子。
俞明烨没发现他的纠结,兀自往他身后的小路看了一眼,然后道:“介意陪我再往回走一段吗?就一会儿,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霍言怔了怔,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
他在俞明烨的邀请下收起了自己的伞,钻进对方足足能遮三个人的大伞下。伞也用不着他来打,俞明烨比他高了足有一个头,打伞的手很稳,好像那把黑伞没什么重量似的,即使刮着风也没有吹动分毫。
他们并肩往霍言的来路走去,很快回到燕虹的墓前,也看见了霍言留下的那一束花。
“你知道她喜欢什么花。”俞明烨看了那束矢车菊一眼,说。
“我以前是燕教授的助手。”反正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住,霍言索性直接说了,“她对我们挺照顾的,大家都想来看看她。”
俞明烨一针见血:“可只有你一个人。”
霍言面不改色地用一个谎补上上一个谎的漏洞:“今天只有我没课。”
当然是骗人的,只有他知道这里,谁也没告诉。但俞明烨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只是来看望自己的老师,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他也拿他没办法。
为了显得更真实一点,他又问俞明烨:“俞先生呢?今天是工作日,您怎么有时间?”
俞明烨笑了一下。
“我没什么工作日和休息日,想来看看,就来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虽然只是轻轻勾了下嘴角,但眼里的笑意是确实存在的。霍言没敢一直盯着他看,但恰好没错过这个笑容,想了想,低下头不再看他。
“这样啊。”
他们没再对话,但也没在燕虹的墓前逗留太久,俞明烨好像真的就只是心血来潮想来看看,甚至是两手空空来的,只在墓前站了一会儿,就带着霍言原路折返了。
路上他问了霍言怎么来的,原本说好送霍言到车站,等走到墓园门口,看着被雨幕挡得几乎看不清的车站,俞明烨又突然改口道:“雨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