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程默整体的状态很稳定,甚至聊到疗休养时还兴致勃勃地说自己做了攻略,有空两个人可以探讨一下。
程风突然说,“你要是心情不好,别憋着。”
程默愣了,听清楚他说什么后,又是笑,“我心情挺好,你想什么呢?”
这话说的很真,如果有测谎仪在面前,恐怕也会判定该句是真话。
程风很想相信他。
甚至也差一点儿就相信了——要是没在半夜路过程默宿舍,瞧见从门缝里漏出的灯光,闻到从门缝里渗出的烟味。
烟味很重,显然不是抽一两根能抽出来的效果。
程风敲了敲门。
门没开。
他就又敲了敲。
门还是没开。
他继续敲,锲而不舍。
门开了,不过是隔壁门,探出个地中海的脑袋,“大半夜的搞啥子?高二段程老师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们年轻人想闹腾出去闹腾,别在这里影响其他人啊!”
然后他敲的那扇门里伸出一只手,把他拽了进去。
里头那人只开了一盏台灯,黑暗层层叠叠扑进来,吞噬着仅有的光线。
程默手里夹了跟烟,烟屁股上闪烁着火光,在微弱的灯光里一闪一闪如鬼火。或许是因为他的大幅度动作,那火光刺啦一声,断落下一截灰黑的烟灰。
整个房间弥散着烟味,程默摁灭了烟头,“你怎么过来了?”
他的声音很低哑,哑中又透着沉,那声音在一片烟熏雾缭里砸过来,砸得人心头微疼。
程风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默一直是抽烟的,他见过很多次。但程默没有烟瘾,只是偶尔无伤大雅的来上几根,但现在,烟灰缸里躺着杂七杂八的烟头,甚至有几根掉在地上、茶几上。
程风轻声说,“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睡不着”和“过来看看你”,并没有任何联系,可程默并没察觉到,当然也没察觉到那声音轻柔地不像话。
他胡乱点点头,“你随便坐。”
程风没坐,而是把散落的烟头收拾到一处扔进垃圾桶,又把阳台门打开了。这天刚下过阵雨,外头的空气沁出一股子凉意。
程默坐在椅子上没动,他呆呆看着程风忙里忙外,又似乎透过他看向了其他地方。
下午的事一过,程默觉得很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却一点一点侵蚀到四肢百骸,所以很早就睡了,从教室里出来后甚至没吃晚饭,便洗澡躺下。躺下后没有想象中的失眠,一沾枕头很快坠入梦乡,可如果他知道这个梦是噩梦的话,他宁愿枯坐一整晚。
醒来后,一身汗像淋了一场大雨,他又去洗了个澡。随后,既睡不着,也不想再睡。但就算不睡,噩梦里的场景倏然纷至沓来,一帧帧清晰如昨,清晰地和绣花针一样,一下一下地c-h-a在心上。
他坐起来,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烟,借着尼古丁的味道把某段记忆驱逐出去。
可是,那记忆时隔多年,卷土重来后强势异常,这时候,程风来了。
他闭上了眼,长长吁出一口气。
☆、心结
要说班长作弊,其实程默并不是第一次碰到。
四年前,当时三中的校长是他父亲的哥们,高二段有个班的新语文老师还没到位,但学生的暑期补习已经开始了,程默便当了一个月的实习老师。
那个班的班长是个瘦高的少年,剪了方便打理的寸头,肤色偏黑,衣服也是半新不旧的。十六七岁的孩子青春正盛,是最好的年纪,不管是为异性的青眼还是被夸赞的虚荣,都想着法子在单调肥大的校服下尽可能地装饰自己。但班长不,他没有少年人的花花心思,一心扑在学习上,只有那双眼睛的神采,像一把为远大前程而点亮的火。
程默就对这个小班长上心了。
他了解到,班长的家境不好,父母长期在外务工,把孩子寄养在爷爷家。爷爷年老昏聩,性子也古板,对孩子条条框框的要求极多。
或许班长的性子也随了爷爷,拘谨古板得很,没有一点少年人的朝气,行为举止透着老成。可程默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和老成的少年倒反而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一来二去,他们亦师亦友,程默回校前,还和他留了联系方式,告诉他如果有问题随时可以找自己。
谁也没想到,这个老实巴交、勤奋苦读的少年,有着自私偏执的另一面。
程默在九月初回校,程筠要和他一起。程筠去n市是参加舞蹈演员面试的,她的舞蹈底子很好,体型修长,相貌姣好,最重要的是她从小就开始学舞,舞蹈对她来说是多年来坚持的兴趣。
他还记得程筠对他说,“以后我们姐弟两个就一起在n市了,姐姐和姐夫罩着你!”
这位准姐夫是程筠的青梅竹马,初中同桌,高中同学,大学同校,毕业后自然而然走到一起,两人准备在n市先买房再结婚。
他是怎么说的?
哦是了,他说,“谁罩着谁还说不准,再说你们八字还没一撇,你就这么恨嫁?”
程筠嗔怒地踢了他一脚,二十多岁的程筠,明艳得像春日里招展摇曳的娇花。
父亲踟躇了会,说,“我和你们一起去n市看看吧。”
程默的父亲是一个小出版社的副社长,虽然读了万卷书,但一路既当爹又当妈拉扯大俩孩子,没时间行万里路,这是他第一次和儿女离开故居,去其他城市。他已经接受了儿子的性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