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夜空,那儿已是一片黑幕了。隐约看到几颗星星,却是稀稀拉拉的,不甚明显,那一轮明月也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大树的梢后了,枝叶扶疏,暗影流香,此时我却莫名地想起了一个很不符合他的词:闭月羞花。看着桓雅文那张j-i,ng致而白皙的面孔,我突然又觉得这个成语用来形容他很合适。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桓雅文又用那种柔柔的目光看着我,那样的神情有些模糊,有些腼腆。这目光让我一阵慌乱,我发现自己脸红了。他也微微笑了,原本就不大的声音此时听上去更是显得飘渺轻灵:“从你离开峨眉山以后,就再没见你笑过。其实……笑容是最适合你的。”他刚说完,
我便意识到了自己和他实在太过密迩,于是也没顾着他说什么就吼道:“不要你多管闲事!”桓雅文稍愣了一下,也没在意。我没再和他说话,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屋里以后我也没有洗漱就倒在了床上,看着那幅被笼罩在夜色中的桃李争艳图暗自出神,自己却是辗转反侧,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放松防备了。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或许是因为失去家人的原因吧,别人对我好一点我就受不了。桓雅文虽然与我有仇,可他是怎么杀害我父母的,我没看到过。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是在意识里增加对那个杀我父母的人的恨,可每当我看到桓雅文,听到他说话的时候,我总是没法把他与那个杀掉我家人的人联想到一块去。我知道自己若是再不杀他,以后我就更不可能下手杀他。
我蹑手蹑脚地站起身,随手拿起了桌上的木梳,握在手中,用力一捏,那木梳瞬间就变成了一堆小刺。我拿着那些木刺,朝门外走去。
碧华宅内的景色十分怡人,天气有些料峭,园子里还种着些春焙,四处摆放着的九枝灯将苑内烘托成了温暖的暗红色。可这儿却没有朝朝寒食,夜夜元宵的感觉,相反,每次走在这个宅子内,我总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人间仙境,这里同样没有繁华城市的琼楼玉宇,没有逢年过节的楼船箫鼓,只有一个幽静安逸的世外桃源。
或许桓雅文的确是一个安静而随和的人吧,一个人若是没有一颗宁静的心,是不会住在这样素净淡雅的楼榭中的。只是过了今天,这儿的家丁和丫头们都将会被遣散了。或许他们会义愤填膺地讨伐我这个杀人凶手,将我乱刀砍死,再拖到官府去领罪。这种情况官府一般不会怪罪于他们,因为桓雅文的关系,我将会被当作是一个蟊贼,弃尸荒外。只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法构成威胁了,我现在没有什么好怕的。一个本来就不怕死的人,恰恰是正常人最为害怕的。
我从没去过桓雅文的房间,此时我还得四处搜寻才可以找到他。我正四处张望,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温采,你在找什么呢?”
我心中一跳,握着木刺的手不禁加重了几分力道。转过身去,才发现叫住我的人是九灵。我大松一口气,答道:“没什么,睡不着罢了。”九灵笑道:“现在已经子时正刻了,你还睡不着?”我说:“你不也是没睡下么?”九灵睁大了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是啊。我也没睡着……”
她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这么晚了,你想去哪呢?”我说:“我也不知道,四处溜达了。”她说:“你要找公子吗,公子是我见过最健谈的人了,或许和他聊聊,你的心情会好一些呢……”我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桓雅文现在一定已经睡下了,我不好去打搅别人。”
九灵失惊地说:“你怎么知道公子这时候就睡了?”我说:“我只是猜猜罢了。通常人这时一般不都睡了吗?”她摇摇头,脸上露出了怜悯的表情:“不,公子是这几年才休息好的。他还在书塾的时候,每天都要三更天以后才睡。”我说:“他是疯了还是怎的?睡这么晚,不想活命了?”她说:“不是的,公子秉x_i,ng其实很好,可依然雪案萤窗,奋发学习。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公子……”我说:“这和弄玉有什么关系?”
九灵道:“我来这里的时候大公子已经离家一年多了,那时公子有些沉默寡言,每天只是待在屋里作画。他画的大部分都是花鸟图或仕女图,可是有一天我就看到他画了一个人,当时我也不清楚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这么漂亮的男子,简直美得令人不敢相信那是个凡人。后来我从老管家那听说了那个人原来就是离家的大公子。但是画刚画好没多久就失踪了,公子用了好久时间才完成那幅画,那时丢了他也不追究是去了哪,只是独自在家里暗自伤神。等公子的心情有些好转以后,他便开始努力读书,那种刻苦的程度是你怎么都想象不到的……老管家说,公子以前读书虽然认真,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努力过,那是因为大公子从小就天资聪颖,任何文章诗词对他来说都是过目不忘,公子一直很依赖他,并且以为以后继承家业的人一定是大公子。可后来大公子走了,公子觉得这个家该是他自己来承担的,所以在压力的迫使下,他努力了近六年,才考上了榜眼。”
听她这么一讲,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丫头的“谦辞”,无奈道:“什么叫做‘才’考上榜眼。试第二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