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丫头婆子敢不尽心,她就算是不严厉起来,可总有人能帮她出头的。
李纨对贾府之中的人情世故心知肚明,她明知道老爷贾政是看不上二弟贾宝玉的,可也知道太太王氏对贾宝玉寄予厚望,因而她只叫儿子贾兰多去找老爷说话,请教学问,自然也就能从贾政那里多得到些关注,下人也就不敢给她脸色看了,银钱,当然也就省了下来。
而现如今,李纨竟然听闻自己的亲弟弟与庶出的贾环有龃龉不说,竟然自己嫡亲的弟弟还给贾环摆了一道,丢了书院的位置,再加上家中国子监的名额都给了兄长跟大侄子那边,那她弟弟可怎么办?
李纨气得没法儿可也是毫无办法,她能冲到太太面前说贾环的不是吗?
那是她小叔子呢!
比她儿子也不差几岁的小叔子!
她能跟他计较?
李纨这真的是惹了一肚子的气,转头就叫贾兰去贾政面前给贾环上眼药去。
与旁个人比较起来,在这贾府之中,贾兰绝对是个好苗子,更是不会是上眼药的主儿,听了他娘的这些嘱咐,贾兰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该怎么去做,这书里也未曾教授,那他也就只好实话实说,跟祖父把这事儿讲明了。
贾政对儿子是没抱啥希望的,但对孙子却不一样,这倒真不是他认人不清,反而是他真的能看得清楚形势才是这般行事呢。只可惜,他看清的是贾宝玉跟贾兰,贾环其人他从来也不亲近,就算对赵姨娘是颇为喜爱,可到底对贾环这个庶子并无多少感情,若不是贾环在林如海面前挂了名,贾政大概见着他都认不出来他。
于是贾兰跟他说贾环在书院里落了他舅舅的面子还使诈赶走了他舅舅的时候,贾政也是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怒了。
“竖子无状!”贾政气得脸红脖子粗,“待那小贼子回来,我必要打断他的腿!”
“万万不可!这是我舅舅的错,祖父这样做倒是显得我无理取闹了,环三叔也并没有做什么,倒是山长的意思让人看不透……祖父,莫不如您与三叔说说,让他请舅舅回!”贾兰忙拦住贾政,这般说道。
贾政当然觉得贾兰的话十分动听,也就摸了摸他的头顶,赞道:“唯有兰儿你才最得我心意,这事情说得很对,等他回来,我便这般跟他说去。”
贾政的这意思也并不算多大的事儿,可是说到底,贾政真的是想当然了些。
至于贾环,他哪儿知道家里正酝酿什么事儿啊!
他今年也快十岁了,家中对他有无要求都不算什么,只是书院的山长已经跟他谈过,直言他的学问,到底是可以下场一试了的。
“山长,我的能耐我自己也是清楚,要下场,这连着小三元还是费劲的。”贾环读书最有本事,但是这种读书与他上辈子的读书还是有太大的差距了,常言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科考实在是并不轻松,动辄就年纪轻轻高中状元的也不是没有,可那就跟奥运会冠军一般无二,甚至更为艰难,所以这十来岁的时候去考童生再考庠生再奔上头数,一路殿试下来有所成就,这可绝非易事,即使再会读书也要打怵的。
贾环是个颇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打怵着呢!
“我也不曾指望你连着六元,只是你须先有个身份才好防身。”山长是个看得很开的人,他也知是嫡庶有别,也道贾环出身不行,但是有个秀才身份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些啊!
有这个身份,他也清楚的很,就贾环这个人,若是他嫡母想要磋磨他倒也是不容易。
山长到底是好心。
贾环只推说再考虑考虑便回到房中休息了一会儿,再打起坐来,开始练习大和尚教给他的武功了——那伽吉大和尚果然是本领超群,教给他的武功看似平常,打起架来竟然非常本事,贾环也觉得颇有意趣,再跟他身上的五毒功法一起用,简直不能更好。
他哪里知道,再等休沐回家等着他的就是腥风血雨?现如今他倒是优哉游哉的在书院里读读书写写字,与人高谈阔论辩个道理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贾环,你听说了吗,那李醇知在街上与人争个婢子,竟然给人打破了头!”这一日,还没等贾环准备好与人高谈阔论一番呢,就听有人在后面拉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说是打破他头的人与你府上还有些亲戚呢!”
贾环一听心里就咯噔一下,忙问:“你从何处听说的?”
“满大街的人都这么说哪儿还用在哪里听说啊!只是那打人的,却是紫薇舍人之后呢!”这话一说出来,贾环是知道再也没得念想了——薛蟠是没打死冯渊,他这是打了李纨的弟弟,也不知这是好是坏,亲戚还怎么走动了!
虽然是担心,可是贾环却也知道,那李醇知跟李纨是再也没有什么跟他掐起来的理由了,更不用说李纨本来就是透明人,除了死要钱,别的是真不管事儿的,这时候让她再去跟她婆婆掐,那她断然不肯。
不过也是因着在京城,薛蟠还没打死李醇知,只是把他打伤了。
贾环叹了一回,还是告诉身边的书童顺溜拿了点儿药材去探望李醇知——他跟李醇知也没有仇,对方又是他张嫂的弟弟,说什么也不能是一点儿也不搭理吧,他倒是想要跟对方关系缓和一点呢。
贾环是这个意思,可李家未必就是这个意思。
他休沐时候刚到家就给贾政叫了过去,那真是不问青红皂白,拿起家法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