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扑,完全是为了绯绯,不是为了别人。
可付贺也不是全无准备就扑出去的,至少他故意将矛头对准了太子,好让付康以为皇帝要杀的是太子。
他的小计谋在这凌乱的环境似乎特别好用,付康果然也冲了过来,抱住了皇帝的左腿。他是血性男儿,是皇帝以为最像他自己之人,此刻这钢铁般的身躯竟也跪了下来,执着地对着皇帝道,“父皇,请您饶过太子罢!”
“父皇如果一定要杀一个人泄愤的话,儿臣愿意替太子承担这个罪责!”付贺仰着脖子叫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付贺此刻的泪水格外地多,即使他想强忍着,但还是憋不住流了下来,混着脸上的血水,一张俊俏的脸此刻已经模糊不堪,又是疼又是苦。
一直犹如木头一般杵在殿上的太子付恒闻言偏了偏头,用深沉不定的目光望着付贺。他不明白这个平时几乎没有交情的怡王为何会突然念起手足之情,他刚刚获封赐封王,难道竟真的会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他跪在绯绯身边,无意中碰触到绯绯的手,眼色微微一变。再瞥向她的神色,意外地是,她的脸色非常平静,平静到好像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一个人的性命受到了威胁,难道这一刻不该感到恐惧?为何她的表情看起来,却是那般的淡然?就好像——她预料并且准备承受必然死去的命运一般?
“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皇帝眼珠子布满了红血丝,正举剑往付贺背上劈砍的时候,却见一个人影又横挡了过来。皇帝心思瞬息万变,眼见着剑就要刺入那人脊背,手腕一转,剑锋偏移,堪堪从那人的腋下穿过。
付贺吓得脊背发凉,方才那一幕他看得分明,若是不是身上这人及时挡住皇帝,恐怕自己便会血溅当场。他愣了一会儿才回神,低声道,“多谢父皇……”再一声道,“多谢皇兄……”
在最后一刻救下付贺的自然只有殿上身手最好的横王付康。付康对付贺的感激置之不理,翻身过去,跪在地上朝着皇帝膝行,直到再次到了皇帝的脚边,垂着视线望着地面一字字道,“父皇,罪不及他人。怡王念及手足之情才会做出这等逾越之事,父皇想要的是忠君爱民、手足互助互谅的皇子,怡王虽然言语偏激,但说到底还是想维护太子……”
“好一个忠君爱民,互助互谅!”皇帝截口道,“你们就是用这等手段来忠君、来敬爱你们的父皇的吗?!”他言语虽然还偏激,但手中的剑已经缓慢地放了下来,情绪稍微缓和。
付康道,“太子乃一国储君,一向贤德。后宫之人与储君之位相比实在微不足道,还请父皇顾及大局,放过太子!”
付贺也一起跪拜道,“儿臣虽然不如横皇兄这样明白事理、懂得朝廷大局,但也想请父皇念及父子之情,放过太子!”
可纵然太子无恙,绯绯必定下场悲惨。付贺一想到绯绯可能的结局,就觉得自己非常懦弱和卑微。当皇帝带走绯绯的时候,绯绯和自己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她那时候的眼神和动作,在付贺的心底刻画出一道道伤口。本以为会愈合,但在此刻全面迸发,因为是旧伤口,所以这次爆裂开来的时候,更加地疼痛。
绯绯还是,等不到自己掌握权力的那一天……
付贺的眼睛再次红了。
“哈哈哈哈哈——”绯绯突然大笑,女声的尖锐刺破了大殿诡异的安静,刺激到了殿上四个男子的耳膜。
琥国最尊贵的四个男子同时望向她,有愤恨、有爱怜、有眷恋、也有狂怒。
绯绯眉眼含笑,即使落魄也依旧风姿绰约,只听她不疾不徐地道,“皇上,我腹中怀有太子的骨肉,也就是您的皇孙,您不可以杀我。”
“绯绯!”太子紧张道,“不要胡说!”
他看着皇帝的神态,猜测或许今日能够侥幸逃生,得以保存性命。横王说的对,比起一国储君之位绯绯这一个后宫嫔妃实在微不足道。皇帝暴怒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背叛,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这等事情传出去难免有失颜面。他需要一个台阶下,大家都在费尽脑筋地去想这个台阶,若是能够将此事遮掩过去,或许自己和绯绯都不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