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她？”

在此之前，施曼妮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满怀绝望地对凯文·本廷问出这样的话。

她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紧紧盯着对面的男人，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洁净的落地窗外阳光满地，深深浅浅的光晕透过玻璃，晃得她有些恍惚。男人的眉目清朗，五官干净，依稀还有着十七岁的影子。只是眉间稚嫩的书卷气已然脱去，取而代之的是波澜不兴的沉静眼眸，和温和而看不出情绪的笑容。他静静地坐在她对面喝了一口蓝山，即使面对这样的质问，脸上的情绪也依然没有任何波动。

还记得，十七岁时的第一次邂逅也是在这家咖啡店吧。

那时候的他们都还很年轻，一袭干净白衬衫的男孩笑容腼腆，淡粉长裙的女孩脸颊还透着淡淡的红霞。

落地窗，迷迭香，水果茶，跳跃的阳光，柔和的钢琴曲，湛蓝的天空，美丽而慵懒的周末下午。从书页上移开视线，不经意抬眼间，瞥见他温柔而羞涩的目光。那个瞬间，是她记忆中最美的一刻，直到很多年后，也依旧清晰如昨。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啊……

凯文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微微一笑，“她是你的妹妹，你不是一向让着她的么？”

“是啊，我一直是让着琳娜的……但这和你的信任有关系吗？”施曼妮苦涩地一笑，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是在问，你是信我，还是信她？”

他不闪不避地迎着她的视线，没有回答。但这无言的沉默，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所以说，你，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相信我了吗？”她屏住呼吸，轻声说，不甘心地做最后一丝挣扎。

他垂下目光看着桌上的咖啡杯，好久之后才抬头，给了她一个答非所问的答案。

“……琳娜，怀孕了，是我的孩子。”

她倏地收紧拳头，缓缓呼出一口气，以缓解口突如其来的那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翻滚而上的恶心感。

整个世界一瞬间塌陷，晴天霹雳，不过如是。

老公，姐妹，孩子，豪门，家产，像极了某些无聊肥皂剧的桥段，狗血恶俗而惹人厌倦……她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有点想笑，眼泪却已经涌了出来。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老公和妹妹就已经在一起了么……

泪眼朦胧地抬眼看着对面的男人，她想问，难道你忘了曾经要一直在一起的约定吗？难道你忘记了所有我们相处的甜蜜片段了吗？难道你忘了结婚时在教堂里对神父许下的神圣的诺言了吗？……她想问的问题有太多，但到最后竟然什么都没问出口。

到了这样的地步，一切问题都已经毫无意义。

苦笑着晃了晃手里致的咖啡杯，她站起身，在凯文吃惊的眼神里把满满的一杯卡布奇诺浇到他的头上。浅褐色还带着点点泡沫的体从他的头发上流下来，顺着额头滑下滴落在深色西装上，满脸甜腻腻的泡沫，极其狼狈。

“这是你欠我的……”她咽下喉间的泪意，虽然视线已经泪光弥漫，但还是努力挺直了背，让自己看上去很好，“……离婚协议书我会寄给你，还有，转告琳娜，她想要的那笔钱，我会打到她账户上——以后，请不要再来烦我。”

“她不会的，”凯文抹掉了满脸的咖啡沫，眼里的神情不知是鄙视还是嘲讽，“她现在正怀有身孕，不会轻易涉险。”

真是绝妙的回答，凯文式的小小幽默。若是换在别人身上，施曼妮可能还会会心一笑欣赏这个答案，而现在的她，只是委屈得心都痛。

——涉险？难道他以为自己会对一个怀着孩子的孕妇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