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霖干裂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脸色白得几乎可以跟他手上的镁粉融为一体,他没有接过保温瓶,而是很木然地看着挂在另一边墙壁上的大屏幕,他的分数已经打出来了,难度6.0,完成分……6.0。
比赛多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单杠项目上出现重大失误,还出现了de同分。
多么残忍。多么讽刺。
许知霖扯住徐祎的衣角,把头埋在徐祎怀里。
“对不起。”许知霖说得很小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徐祎隔着两件衣服都能感到冰袋带来的冷意,然而许知霖的头死死抵在他身上,他动弹不得。
“师兄,你在说什么?”徐祎轻轻地抚了抚许知霖的后背,帮他顺气。
“我真的尽力了。”许知霖的音量稍微提高了那么一点。
徐祎想安慰许知霖,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说没关系吗?可是他徐祎不能代表其他队友。况且向来只有徐祎比得不好,许知霖安慰他的时候,现在情况相反,徐祎便有些不知所措。
不仅是许知霖对自己的要求高,他还承担了作为队长的责任,本该和队友们越比越好,结果他却失误了。
“我真的没想过会摔两次,我真的看不清。”许知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失落与自责,他甚至以为,刚刚那只不过是一场梦,他不能用“生病”当借口,作为他掉杠的理由。
徐祎的心里也不好受,许知霖以往堪称完美的比赛战绩,就这样生生被打破,他那么要强,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但他的分数,毫不留情地给了他沉重一击。
徐祎等着许知霖平复心情,还有一项自由c,ao,他肯定要打起j-i,ng神比完。
姜城和韩峰早就走过来了,但谁都没有上前一步,他们需要给许知霖一点时间。王宇手里提着个医药箱,又不敢走近许知霖。
在这三人身后,还出现了一个人,徐祎一见到他,心中那把早已熄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徐祎不管众多教练在场,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剜了黄仁建一眼,犹如一把利刃,将黄仁建虚伪的外表破开。
饶是黄仁建纵横官场多年,也没见过如此狞恶的眼神,还是出自一个17岁的小将身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在黄仁建眼中,所有运动员都应该无条件服从上级的安排,纵是许知霖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还是世界冠军,省队的安排,他也不得不从。
黄仁建没想到,徐祎明面上服从安排,竟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瞪他,似乎是对他这种过分安排的无声抗议。
黄仁建隐隐感觉到,徐祎比许知霖更可怕,至少许知霖不会跟他作对;黄仁建相信,如果现在徐祎手上拿着一把刀,肯定会立刻向他捅过来。
——事实上,徐祎正有此意。
但黄仁建不能跟一个运动员斤斤计较,他也没办法惩罚徐祎,他居然被一个小孩子吓到了,心里满是寒意。
姜城和韩峰站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两人都没想到徐祎这么大胆,完完全全地把“对领导不满意”写在脸上。
王宇更是吓得几乎连冷汗都出来了,他那天对许知霖那么不耐烦,徐祎还这么冷静地跟他说话,指不定徐祎那时候就把他记恨上了。
许知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徐祎不是。
徐祎所处位置附近的气氛很诡异,时间像静止了一样,没有人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眼看着就要进行最后一个项目的较量,一个温柔的女声打破了沉默:“知霖。”
徐祎循着声音,将目光放到许知霖身后,一个气质出众、长得跟许知霖有六七分相似的年轻女子站在广告牌后的过道上,她身旁,站着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
许知霖还是保持着抱着徐祎的姿势,一动不动。
徐祎的目光柔和下来,他轻声对许知霖道:“师兄,你姐姐来了。”
跟之前那般凶狠判若两人。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许知雯心道。
许知霖依然没有抬头。
徐祎只好蹲下,用手扶着许知霖的下巴,耐心道:“要换项了,我们还有一项呢,你把冰拿着自己敷,我帮你收东西好不好?”
许知霖这才抬起头,他的眼眶红了、脸颊也红了,是那种病态的泛红,整张脸上,都写着疲倦二字。
“你打我一下。”沉默许久的许知霖说道,“这样我可以清醒些。”
徐祎哪下得了手去打许知霖,他恨不得现在就扛起许知霖把他送回酒店,让他好好睡一觉。
徐祎像许知霖往常揉他脸那样,把两只粗糙的手放到许知霖脸上,动作很轻地揉了几下:“好了吗?”
“要喝水。”
徐祎立马把瓶盖拧开,递到许知霖面前。
许知霖喝了水,慢慢地将瓶盖合上,他感觉到一群人在围着他,便将头偏了偏;许知霖一眼就看到黄仁建的脸色青红不定,他居然觉得很痛快——小师弟还是忍不住了。
许知霖决定再给黄仁建来点刺激的——他很不屑地看了黄仁建一眼。
黄仁建心里那个气啊,小的不懂事,大的还跟着凑热闹,这是要公然跟他叫板吗?临退休前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他还是被针对那个,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许知霖这才转过身,若无其事地喊了声:“姐、姐夫。”
徐祎紧跟着礼貌地喊了声:“雯姐好,陈大哥好。”
许知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