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门一声响动,听竹大叫一声“不可!”一边冲了进来。
原来听竹被打发出去,又担心又好奇,早恨不能开门进来。在外头绕了两圈,终于抵不住诱惑,把耳朵贴上门缝偷听里面动静。恰好听到道人说“明火一燎”,而他家不思进取的公子却说:“我自己有分寸,终于忍不住,推门进来大叫:“他不肯烧掉这个害人东西,我来烧就是了!”
沈图南举起手叫他够不着那张纸,回身冷冷把那张纸塞到枕头底下去。听竹恨得咬牙切齿,偏偏不敢上去把那纸片扯出来撕个稀烂。
待沈图南站起来,他一只手还虚虚护着那张纸的位置,装作没看见听竹的表情,道:“你去把客房收拾了,招待道长住下。”
旁边道人看他俩闹腾,闲适得很,突然莫名其妙地说:“知道了也好。”
沈图南半倚在榻上,看李兴坐在边上梳头发。他每次抬手时袖子会滑下来一截,露出一片光滑的皮肤,沈图南看得魔怔了,手像被牵过去,不由自主地在那截手臂上抹了一下。那温润触感舒服极了,温暖光滑地从他掌心掠过去,显得日间一大番胡闹才像梦一般。
李兴笑得欢快极了,丢开梳子反握住沈图南手腕,把他压在榻上细细地看。
沈图南被看得不好意思,挣扎道:“你看什么!”
李兴装凶道:“看哪家大姑娘这么不知羞,大清早就上手往男人身上乱摸乱蹭的。”
沈图南在他腰侧捏了几下,他立刻半真半假地痒得瘫下来,就势趴下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飞快地翻身坐起来穿戴,眼里还隐隐闪有雀跃之意。
于是沈图南也坐起来,对着光看他套上外袍,一面状似无意地问:“李兴,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穿衣服的手吓得一顿,李兴强笑道:“你怎么问这种东西?”
其实沈图南也吓了一跳,觉得自己表意不明,忙改口:“我夜夜来托梦找你,你见还是不见?”
“快别胡说这些了,”李兴脸上笑容更弱下去:“一大早就死啊托梦啊,还不如你接着乱蹭。”
沈图南低下头,盯着榻上被子,说道:“我现下想,既然和庄周梦蝶一个道理,我若有一天死了,就夜夜托梦来寻你。你要是高兴,我就与你在梦里过一辈子。反正平日里一到晚上,眼睛一闭,也各自见不着的,这下反过来而已。”
李兴伸手在他额头一戳,扬声道:“我可不想要见你!”沈图南知道他动了火了,乖乖地一边闭上嘴。
一早上没理他,李兴也憋得难受,忍不住自己蹭过来,温温吞吞地说:“我不是气话,如果真有这种事儿,你来找我吧。但是如果我死了,我是不要来找你的。”
沈图南能知道李兴大概怎么想的。要是把今天位置调换一番,他也更愿意李兴能快快活活地写诗写文章,一干老辈不得不又恼又气地惊讶赞叹,上京的学子也要给他递帖子,就为邀他来说说话。
他伸一边手搂住李兴肩膀,道:“我也没生气,问这个是我不对。”
而李兴不甘示弱,依样也把手从后绕过去搂沈图南肩膀,两个人立刻变成一副不伦不类的勾肩搭背样子,一点旖旎气氛也没了。沈图南哭笑不得,干脆放开手靠在他怀里。
李兴得寸进尺,两只手一起抱着他,弄得他浑身上下都裹着一层暖意。和他一样,要是今天位置调换一番,想来李兴也还是要做这梦的。
沈图南既然下定决心要半梦半醒地过一辈子,心情比原来好了不少。夜里和李兴在城郊游山玩水,将以前去过的没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个遍,白天虽然事事如常,但心里守着这个秘密,也更多一分隐秘的快乐。
苦的是在梦里还得掐着时间,不能久留,免得听竹又要担心起疑。他和李兴才互通了心意,正如胶似漆,以前做朋友时就恨不得时时见面,现在更一刻也难舍难分,纵然百般小心,还是不时睡到日上三竿。
近来听竹身边有两件奇事。
第一是家里住进了一个古怪道人,日日躲在客房里,从不出来。听竹有时还以为他已悄悄走了,推门进去又分明看见他好端端坐在那里。
道人脾气很是差劲,对待沈公子还稍微客气些,对待听竹就能把鼻子翘到天上,句句要和他过不去。有些老人爱逗孩子,但他又不是对待小孩那样逗着玩的样子,听竹感觉他是真讨厌自己,因此也不待见他,除非沈图南让他去看看,否则房间也不给他收拾。
只有一次实在好奇,听竹问他:“你不用吃饭的么?”
他就看着道人高高挑起眉毛——还以为自己表情多轻蔑,实际上只是额头皱成一张烂纸一样——说:“我早就辟谷了,和你一样吗!”
第二是他家公子嗜睡的事情。和那老道谈过以后沈图南稍正常几日,就又开始早睡晚起,白天也总是失神,不知道想些什么。
而且沈图南一旦睡过,任凭他怎么喊也喊不醒,每每吓得他伸手指去探鼻息。
那天偷听到道人说话,听竹也猜到八分。沈图南是被一张成j-i,ng的纸片迷了心窍,和被狐狸j-i,ng迷住的书生一样。最早是一天天魂不守舍,再过得久了就失尽j-i,ng气,被吸干了一样憔悴而死。勾引人的、让人沉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连他也知道这道理,沈图南偏生想不明白,还要放任自己。
要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