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郑文打断他的话:“我并非为了让你说什么,你不必太感激我。”
傅南生笑道:“我知道秦兄并非为了一个谢字,但这是我的心意。况且我想秦兄为官定然清廉,脱籍所需的人情尚且不说,光是真金白银的费用便是很大一笔钱了。”
秦郑文道:“哦,那你就更不用在意了,我确实也出了一些钱,但大部分是你娘给我的。”
傅南生又是一怔。
秦郑文看着他,有些不高兴了:“说起来,你难道外出这么多年回来,还没去见过你娘?却有空来宫里饮宴?”
傅南生被他这么一问,更不知如何说话了。
秦郑文将茶碗重重一放,道:“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你本就生得不易,你娘将你抚养成人更是难得,当年你一走了之,如今我也不知道你怎么还得皇上邀请进宫饮宴了,但无论如何你是荣归故里,难道竟反倒因此嫌弃起了自己的亲娘不成?”
秦郑文为人向来严肃,年纪虽小,但板起脸来说得上是老气横秋,十分像学堂里的先生。
傅南生连连摇头摆手:“秦兄说得是,我此事做错了。只不过我想如今自己为漠国做事,两国的事风云叵测,我担心与她太亲近反倒会连累她。”
“傅南生,你这是砌词狡辩!”秦郑文更生气了,“你这样的借口我听得多了!照你这样说,你这一世都打算让她有儿不如无儿了?”
秦郑文是个孝子,这一点傅南生知道,满朝更是皆知。
他三岁丧父,全靠母亲孤身养大,母慈子孝之名早已传遍京城,也是皇上当初在殿试时格外看重他的原因之一。
除了才学外,当朝皇上同样看重一个人的品格,若有德无才,自然不能重用,但也不妨小用,然而若是有才无德,那就不止不能轻率启用,甚至还得多防着一些。
秦郑文虽然为人过于耿直,但他有才有德,所以皇上宁愿先将他放到翰林院慢慢地等,等到他熟悉了官场,能真正担起大局为止。
傅南生与秦郑文并不熟,若换了人这样训斥他,他心中定是有气的,但奇怪的是,如今被秦郑文这样劈头盖脸地训斥,他竟是想生气也确实没有半分火气。
他抬眼看着秦郑文,竟还笑了,诚心实意道:“说句得罪的话,往日里我确实没有与秦兄多亲近,但如今我格外想与秦兄亲近。秦兄为人至情至善,我心悦诚服。”
秦郑文见他笑起来,怔了怔,火气也消了点儿,硬邦邦地道:“我也不为和你亲近,你是漠国臣子,与我各为其主,私底下还是少来往比较好。我再奉劝一句,你是中原人,还是为中原做事比较好。我如今知道你给漠国做事,心里也不是没有火气的,若不是为了身契的事,我连话都不打算和你说。”
傅南生愈发笑开了,伸手拿了一个橘子剥皮,递给秦郑文:“都是我的错,秦兄吃个橘子消消火气。”
秦郑文没好气道:“这是上火的!”
傅南生这次更憋不住了,将橘子往他手中一塞,望着他笑开了怀。
陈飞卿本来正跟人寒暄,无意中听到旁边的人议论道:“那跟秦郑文说话的人是谁?”
“好像是叫傅南生,跟小侯爷一起来的。”
“怎么跟秦郑文说上话了?跟秦郑文说话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有点面熟啊。”
“看起来比郑小少爷还好看。”
“你说谁比我好看?你懂不懂欣赏?眼睛这么小难怪不懂,你能不能跟人说话时睁开眼睛?”
“郑小少爷你还是别说话了,你不说话的时候或许还能更好看一点。”
“你大爷的,不稀罕!”
陈飞卿转头去看,看到傅南生正看着秦郑文笑。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傅南生笑得这样开心。
以往傅南生也有过开怀大笑,但多少有些腼腆矜持或是别的意思,用鲁鼎的话来说就是无论大笑小笑,都是非常标准的万花楼里训出来的笑。
然而今日却毫无那些规尺感,反倒更有些吸引人的地方,非常自然,自然就非常明艳。
陈飞卿想了想,又侧头去看苟珥。
苟珥定定地看着傅南生,神色仍旧是一片肃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飞卿心想,他们这些断袖的事真是复杂难懂。
过了一阵子,皇上终于来了,还带了公主一起来。
陈飞卿心想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好在公主生x_i,ng活泼,与好几位公子少爷都是从小便认识的,倒也不算难为情,很快就又热闹起来。
皇上先随口胡诌了几句,与大家一同喝了一杯酒,便玩起了传花作词的游戏。
在座都是些有才学的年轻人,自然不怯场,几圈下来,罚得最多的是陈飞卿。
公主却看得真切,明明该罚的都是自家皇兄,每次陈飞卿是瞅准了跑出来故意代罚的。
她心里在想,算这木头疙瘩不是那么不识相,倒还有几分可爱的地方,懂得护着皇兄。
她又细想了想,心里竟还有了几分甜滋滋的味道,脸都有些红了,可转念却更难过了。
不行,一定要和母后说解除婚约。
公主正想得起劲,傅南生的心里也波涛汹涌。
他同样看出了陈飞卿是有意回护皇上,而周围的人似乎见怪不怪,都习以为常。
陈飞卿倒真是懂得疼人,恨不能将那个病篓子护得滴水不漏,微风都吹不到面颊上。
他自然又想起自己当年被陈飞卿扔在军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