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甩开聂直梧的手,表情愈渐凝重,正色道:“你们的确是做错了,可做错了,不想着如何补救、如何赎罪,只一味寻死,你们以为这就可以一了百了?那不过是不负责任、不敢承担责任的表现。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死了,那宝儿该怎么办?请恕铁某直言,你们这样做,只能说明你们的懦弱。”
一提到宝儿,聂直梧与裴微的身体不由一阵颤抖。
“宝儿……宝儿……”裴微倏然失声痛哭,“那我们该怎么办?那你告诉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铁手道:“回头罢。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们还有回头的机会。”
聂直梧哈哈一声苦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说得好听,可是开弓没有箭,我们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正如离弦之箭,又岂能回得了头?”
铁手听罢默然片刻,忽然盯上裴微背上那把弓,轻声道:“离弦之箭就不能回头吗?”随而看向冷血。
接受到铁手的目光,冷血朝铁手点点头。
霎时间,冷血忽出右手,只瞬息间便已夺过裴微背上的弓、腰间的箭,速度之快令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
弓与箭都在冷血的手。
引弓搭箭,冷血蓦地将手中弓箭对准苍茫夜空,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刹地s,he出。
箭势迅疾无比,片刻间仿佛飞至苍穹。
铁手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在看不见的空气里,铁手的手掌轻轻一动。
只是刹那,空气忽而凝滞,风向瞬间改变。
半空中那支长箭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往回倒转,聂直梧与裴微睁大双眼,眼睁睁看着那支长箭再次回到弓弦之上,眼睁睁看着冷血修长的手指再度抚上箭身。
铁手一字一句郑重道:“离弦之箭,如何不能回头?”
聂直梧与裴微徐徐转头看向了铁手,眼神里不禁有了些惊恐。
这是怎样可怕的内力?
铁手从冷血的手中接过那把弓与那支箭,递还给了裴微,这才又接着慢慢道:“铁二偶尔也读些佛经,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有自己的理解。正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做错的事,犯过的罪,想要不付出代价就轻易了结一切,这绝不可能。但一旦在内心真正意识到自己错了,受到应有的惩罚,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赎罪之后,你依然可以回头,依然可以立地成佛。就算是死罪之人,如能主动坦然站上法场,心也是一片安然的;何况两位尚且罪不致死。”
聂直梧与裴微听得呆了。
如若是在平常,有人对着他们说那样一番话,他们定然不屑。然而,如今,是在他们陷害了铁手和冷血那么长时间之后,是在铁手显露出那般逆天的内功实力之后,铁手对他们说出的这一番推心置腹之言,两人听得心中只有震撼。
聂直梧低声道:“赎罪……”
冷血哼道:“你们是打算诬陷我二师兄一辈子吗?”
聂直梧与裴微互看一眼,忽地一起跪倒在地,跪在了铁手与冷血的面前。
对着铁手冷血重重磕了个头,聂直梧道:“铁二爷、冷四爷,先前是我们鬼了迷心窍,犯下如此大错,得蒙您们不计前嫌,还救了犬子x_i,ng命,治好犬子绝症。大恩大德,我们二人无以为报,只请二爷四爷放心,我们明日就立刻回去召集所有江湖朋友,把事实真相全都说出来。这之后,要杀要剐,但凭二爷四爷处置。”
说罢,两人欲要再度磕头。
铁手立刻按住对方肩膀,摇摇头道:“你们明白了就好,不必如此。”
冷血站在一旁,倒是随他们怎么跪怎么磕都不理,沉吟片晌,忽道:“你们打算明日就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裴微连连点头道:“是……不,我们现在就去召集江湖朋友们。”
冷血道:“不用这么急。”
聂直梧与裴微一怔:这是冷血会说的话?
冷血淡淡道:“一旦你们把真相都说出来,那么接下来任别空想要杀的就是你们。这件事情缓一缓,先想一个万全之策。”略一停顿,立刻冷声道,“我是怕你们死了,我二师兄的清白就没人能替他证明了。”
铁手忍不住唇角一弯,笑了。
假若事实真相都说出来,那么自己的清白立即就能得到证明,这之后又怕什么呢?明明四师弟的血还是那么热,确确实实是不愿对方死在任别空的手里。铁手凝视着冷血侧脸坚硬的轮廓,忽觉他这副别扭的样子格外好玩。
铁手拍了拍冷血的肩,继续对着聂裴二人道:“我四师弟说得有道理。你们的安危重要,今晚之事,你们暂且藏在心里,也不要与回仙教起正面冲突。既然闹鬼的事我三师弟也在查,就等我们联系上他之后,再行定夺。”
聂直梧与裴微已说不出话来。
他们不敢相信,到这时候,铁手与冷血竟在为他们着想。
还是夜,星星闪烁,常锋与常绿站在食肆门口打哈欠。
铁手到了他们面前,问道:“还不打算睡?”
常绿摇摇头道:“我等师父和二师伯。”
铁手笑道:“去睡罢,我和你师父还有话要谈,你们困了就别硬撑。”朝着常锋比划,“小锋,你带小绿去房间休息。”
无边的夜空,辽阔的草地,不一会儿只剩下铁手与冷血两个人。
青山山脚,有台阶,阶上青苔覆盖。两个人坐在台阶之上,抬头便可望见明月繁星,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