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停下来!」望见河堤边见了个木头小凉亭,张见勇忙要伟仔停下。
伟仔依言停下,将脚踏车靠着凉亭摆放,摆摆手说:「喂,软脚虾,我先去田里挖些虫,你附近逛逛,爱哪里写生就那里写生,好了回凉亭等我。」
张见勇吐吐舌头作恶心状,挖虫?果然是台湾黑熊会干的无聊事。
站在凉亭中四处眺望。这凉亭的位置极好,视野开阔,可以看到河对岸的辽阔农田,河景向左右伸展,水声淙淙,凉快。
很久没看过这么大片的绿景了,蓝天辽阔,几朵白云添花似的缀着,这让久居都市的他眼睛舒服,心也舒服,把这样的优闲的时间拿来写生,似乎太浪费……
坐在围栏上,背倚着梁柱,觉得懒困,半垂着眼想睡……
「哈哈,我挖到好大一只蚯蚓,软脚虾你来看!」哇啦哇啦喊,伟仔从路的那一边跑过来。
想睡的心都被惊醒了啦!张见勇没好气的说:「不要不要,我不要看蚯蚓……别、别往我身上丢!我要跟哥告状!」
伟仔本来真想把蚯蚓塞到张见勇的衣服里,不过对方一机在手万夫莫敌,悻悻然把蚯蚓们统统丢到水桶里,拿了钓竿就要下到河岸去钓鱼。
突然间张见勇指着几十公尺旁的河岸边,讶异地说:「树下那个人……是不是哥?」
「小贤哥?」伟仔忙转头看,那里一排树,却没有人,于是骂:「哪有?你大白天的见鬼哦?」
张见勇又转头瞧,那人影不见了,揉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思念哥哥太过,眼花了。
伟仔不理他,抓着钓竿水桶到河岸去钓鱼,张见勇想到写生这事,不经意往刚才的方向看,那人又出现了,可能之前他刚好转到哪一丛树后头了吧。
远远的瞧,树下水旁的那人纤瘦高挑,河面上的风拂着他宽大的衣摆飘飘,倒有些凌波出尘,身材的比例看来跟大哥张见贤差不多,连站立的端庄方式也如出一辙。
一定是大哥,他可能是听到小慈说的话,跑来找自己聊了。
三步并作两步跑跳过去,摇摇手中的写生本,喊:「哥!」
那人本来双手垂在两侧,思考着什么似的静默不动,宛如雕像,带得附近的风景有些萧瑟,却在听到张见勇的喊声时,微微侧头,静谧的表情牵扯出一丝波动。
春水荡漾般的波动,让这个人成了风景里的谐和存在。
「哥!」边喊又边挥手,张见勇等跑到那人的身前时,才发现:「……嗄,不是哥?」
张家人特有的清俊外貌,那个人,略长的头发散落在额头耳际,带些病态的美感,虽没有张见贤那样夺人心魄的魅力,却也是柔软自在,加上身材跟张见贤一样,难怪远远望着会认错。
对方淡淡的笑,眼神温柔,轻轻对张见勇点了点头。
「对不起,以为你是我哥。你也姓张吗?」张见勇这么问,猜这人大概是张氏家族住在这附近的远亲。
「对。」那人回答。
张见勇这下肯定了对方跟自己是亲戚,看年纪是同辈。真奇怪,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堂表兄弟姊妹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试探着问:「我刚搬到老厝,还没拜访过附近呢,你应该也是我亲戚?」
「老厝……」那人动了动容,随即低声叹息,说:「我好久没回去了……」
「我的黑熊仆人还没整理好房子,过两天你来找我玩。告诉你哦,你真的跟我哥好像,我一定要叫他来,你们两人见见面。」张见勇叽哩瓜啦说。
那人想了想后,有些困惑地说:「我好像走不了……你能带我回去?」
「好啊。」张见勇答应,又问:「你身体不舒服、还是脚受伤了?」
「不知道……」他仰头,眼神深邃如镜,映照头顶的枝叶婆娑:「只记得,绿色的蝴蝶漫天飞舞,我却飞不起来……」
张见勇也仰头看,这树高约五、六公尺,满头绿叶;那叶子很奇特,大约成人手掌大,叶顶与叶基深裂,看起来像是开展翅膀飞翔的美丽蝴蝶。
河岸很多这样的树,他在外头写生时也常见到,叫做羊蹄甲。春天时,蝴蝶般的叶子会掉落,紫红色艳丽的花朵则如樱花般开满树头,有南洋樱花的别名,盛开时花多叶少,此时已经过了花期,少了一番璀璨的视觉感。
树叶沙沙作响,又是一阵凉风吹起,吹得那人的衣服的褶纹成水波,他垂眼,拨拨额上的乱发,嘴角微抿,笑意带点淡淡的哀愁,那样飘逸的美丽让张见勇都看呆了。
他心中立时升起一股错觉,仿佛这人会随风归去……
那人随手摘了片叶摊在手中凝视,又说:「庄周梦蝶时,不清楚自己是人、或是一只蝶……我也一样,以为还作着梦……」
「你没事吧?」张见勇担心的问,察觉对方的意识恍惚。
「……我只是感慨,故事里人死了以后,灵魂能够化为蝶,释脱于方外,我却……」他摇摇头:「我却被滞缚在此处,飞不开……」
张见勇一点也不以为对方在胡言乱语,这人的艺术家气质太过浓厚,奇妙的话语由他口里说来,一点儿也不突兀。
「你……」顿了顿,也不知道好不好打探,最后他还是开口问:「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也没有绳子绑住脚……」
「我有一个执念,想见一个人……你会带我去见他的,对不对?」
那人说着,颊边浮起了一抹动人的笑容,牵动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