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拾遗抬眼看着我,“这孩子有些清骨,若加以指点,会是个不错的乐师……”他转身雇了顶轿子,撩起轿帘,站在一旁,“再耽搁就要误了时辰了……”
我钻了进去坐下,在他即将放下轿帘之际,一把将他拽了进来,“你就不怕误了时辰?再告假,一帮臣子们都要踮着脚荐女冲喜……你这齐人之福享得很期盼么?”
简拾遗撑着轿子内壁,缓缓坐到一旁,面向前方,语声清淡,“今日后,风波难息……”
轿子抬入了大明宫……
我与简拾遗同在含元殿前下轿,御道上,赶着来早朝的文武百官三五成群,原本正议论着最新八卦,此际都静了下来,退让到了道旁……
我无视众人,一手卷袖后负,一手微提裙裾,登上了含元殿前石阶……简拾遗滞后一段距离,也跟着上了石阶……
文武们的眼神,无一不微妙……
今日注定不平静……
含元殿朝堂内,素来空荡荡的龙椅上,坐着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晚上时间不定~~~~~
☆、座中绯闻谁最多(二)
滚圆的包子头,可爱的小圆脸,无辜的小水眸,尊贵的小龙袍,这包子头跟龙袍的搭配不伦不类也煞有介事……
小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白嫩的手像模像样捧着本奏折在看……身边起居舍人热泪盈眶,热烈书写着幼帝重新临朝的一大盛事……附近几个太监也是有的没的擦眼睛,几个大臣侯在御阶下,更是有那么几分临表涕零的形容……
小皇帝身畔站着非内侍非臣僚的迦南,一身宫装,却是世外人的神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朝堂也不在他眼中……淡然一瞥,朝我看来……
百官陆续入了殿,上朝的时间已到……我整理了衣袖,便要上御阶去往龙椅旁的檀木宽椅……
“姑姑且慢!”小皇帝合上手中奏折,清澈无辜的眼眸从御座上俯视下来,“言官弹劾姑姑了呢……”
“哦?”我挑挑眉……
“说是姑姑夜宿醉仙楼,引起民间热议,对我们皇族面子不太好呢……”小皇帝仰着头,正思索一般,纤眉皱了皱,续道,“听说长安只要有井水处,就有姑姑的八卦流传……哎,姚大人,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
言官姚迁威武不能屈,站得笔直,正气凛然答了一句“是”……
“所以呢?”我面上带笑,迎向这一唱一和的君臣……
小皇帝手握粉拳放在嘴边咳嗽一下,蹙起眉,想了想,似在回忆什么,背书似的念道:“为了维护皇族威仪,我……朕决定依照律法,降舞阳大长公主封地食邑……”小皇帝在我目光注视下,声音渐小,寻找勇气一般向身边迦南怯怯望去……
迦南一副世外人的模样,唇边带笑,眼神柔和地抚慰着小皇帝……
入朝的公卿们站在一旁,一个个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更有不停抹汗的……众人目光无声的寻求宰相的表态,不时朝简拾遗所站的地方瞟几眼……简拾遗将目光垂在自己的笏板上,仿佛在上面能看出朵花来……
小皇帝清清嗓子,又坚持道:“降舞阳大长公主……”
“来人!”我负袖站在殿中,视线越过众人……
含元殿外,御林军齐整地出现,皆是身佩兵刃,行动如风,长驱直入朝堂,沿着文武百官身后一路跑向御座两旁,再齐整转身站定……整个朝堂霎时高压笼罩,大臣们左右环顾,面目错愕,似乎是承平日久,许久未见这般剑拔弩张,皇权正统与摄政公主竟公然于朝堂对峙,有几位大人不堪刺激,直接倒了地……
起居舍人面色惨白,险要晕倒,却仍死死抓着龙椅一角,誓死也要蘸着口水秉笔直书……
此次事件,后来的史家称之为“含元殿之变”,不过还是民间的说法贴切,“北里风波”……北里者,平康里也……
且说今日,小皇帝丢了奏折,一头扎进迦南怀里,拱着包子头,“不玩了不玩了,朕跟姑姑闹着玩的!”
迦南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轻轻摸了摸幼帝的脑袋,眼里微微笑着,视线似乎是落在我身上的……
“带圣上去歇着……”我直视过去,迎向他的眼睛,“带迦南公子往兴庆宫小住……”
小皇帝被抱走时,犹自手脚挣扎,经过我身边时痛哭流涕,哭得跟真的似的,嘤嘤道:“姑姑,陵儿错了,姑姑,陵儿好像看见父皇在你身后……”
我汗毛抖擞直立,霍然转身看向空荡荡的身后,不自禁后退了几步……
小皇帝在御林军统领手中扭动着身体,伸出小胖手拉向虚空,哭得孤儿一般无比凄楚,不过也的确是个孤儿,“父皇,你跟姑姑说一声,不要打陵儿,嘤嘤嘤……”
我汗毛再一抖,平生最怕的就是鬼,即便这鬼是自小就亲密的三哥,那也不例外……为着父皇与三哥不来找我的麻烦,我经营着他们的江山,无一刻敢懈怠……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想必也不排除低头两尺有鬼灵……
我在心内念道:“三哥,你儿子不孝,我代为教训,你可千万别来跟我说话……”
念完,吩咐御林军:“送圣上回宫睡觉,各自退出寝宫,不得惊扰圣驾……”见那孤儿哀怨的眼还望着我,便又补充一句:“他要不睡就送到御花园玩吧,爬树不要太高……”
解决了小皇帝,再挥手令御林军带走幕后指使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的迦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