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丞相府外的角落里,兰泙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几分,身体也有些支撑不住地靠在了墙上,大口喘息。风助雨势,浇在兰泙身上,激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全身脱力得厉害,双腿发软,肩膀上的伤口泡在雨水里也是阵阵跳跃般的疼痛,更糟糕的是,他发现体内的麻痛感正在迅速泛滥,听觉甚至出现了短时的障碍,似乎有失聪迹象。
好在这种情况很快就消失了,体力也恢复了些许,兰泙轻舒一口气,心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可再耽误时间,便没有按照计划与章荆等人会合,径直带着猴儿急急向离城密道处赶去。
及至通过密道离开尧城,纵马疾驰向回赶,兰泙的状况便开始恶化。先是麻痛感渐渐增强,之后出现了短暂的失聪。及至将要到达兰澧等人藏身之所时,双目慢慢看不明晰,居然有失明的症状。兰泙隐隐觉得自己身中这灭杀之毒,恐怕不能如此奔波。但被心中之事所驱赶,根本不愿就此停住脚步。
猴儿似乎察觉到主人有些不对劲,缩在兰泙怀里的猴儿头伸出来,冲着他不停地“吱吱”叫着,声音又尖又急。短时间的视线模糊之后,兰泙又恢复了原状。右手抓紧缰绳,左手费力地抬起来将猴儿头塞回去,少年口中咤喝一声,双腿夹紧马腹,反加快了速度。
不理在身后急急追赶的刘四,兰泙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尽快见到澧,要问问清楚,自己心中所不安的,是否只是自己会错意了而已。
及至下马闯入兰澧房内,兰泙已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身体的恶化状态正在持续,进而程度更甚。可当见到那张俊美至极的熟悉面容时,兰泙却忍不住急于先要问个清楚明白。
因为大约连澧也不会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自己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
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兰泙脸上的青黑之色愈显浓郁。影像在眼前重叠,模糊,变得朦胧不清起来。兰泙努力睁大眼睛去看兰澧,好一会儿方才轻舒一口气,还好,总算还看得见……
这样想着,耳边的响动却变得时远时近起来,接着周遭所有的声音如同潮水般倏忽散去,整个世界顿时一片寂静。
兰澧注意到兰泙的身体正在发抖,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面色更是难看得吓人,想去触碰他却又怕被拒绝,只好束手站在兰泙面前急道:“泙儿,你到底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兰泙根本听不到兰澧在说什么,见他满面焦急地嘴唇一开一合,想了一下轻声道:“澧,丰邪已经死了。”
“这些事情待会儿再说!!”兰澧闻言虽是心头一松,可如同火焚般的急躁却随即更加凶猛地在他胸口撕扯起来,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几乎是在吼:“先说说你的情况!是不是出什么事?!”
虽然兰澧的声音几要震破屋瓦,可面前的少年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泙儿!”兰澧急得额上的汗都下来了,心中恐慌大起,他从来没有见过兰泙这般模样,强自压抑下心中的焦躁,放缓声音道:“泙儿,先说说你的情况好么?其他的都不重要……你先告诉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唔。”暂时远去的声音倏然回归,兰泙终于能够听到爱人的问话,心中一松,略略点了点头。担心自己支持不了多久,兰泙话锋一转道:“澧,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兰澧几乎要急疯了,他的泙儿到底怎么了?!正要不管不顾地伸手将他抓进怀里,却突然听他开口问道:“澧,在遇到我之前,你是不是……一直对公子泙心存爱意?”
兰澧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焦急还浮在脸上,可眼中却泛起满满的惊愕。
千般万般个问题涌到嘴边,最终却问出这样一句。想来,这或许正是自己最为在意的罢。兰泙望向面上有一丝慌乱一闪而过的兰澧,原本提起的心被绞了一下,捏紧拳头,突然感觉胸口闷得厉害,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望着那双依然漆黑,却已失了大半光彩的眼睛,兰澧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强笑道:“泙儿怎么会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兰澧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兰泙如此直白地问出此事,长年被深埋于心底的秘密被突然曝露在阳光之下,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狼狈和短暂的无措。本打算丰邪身死之后便好好爱护兰泙的心思也被倏然打乱,这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和慌乱感。
“我只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不要骗我……”兰泙见爱人这般反应,眼中有失望浮现,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尾音已在微微发颤,只是兰澧被这一突然袭来的问题打乱了阵脚,一时没有注意到。
“泙儿,先不说这些事情好么?现在最要紧的是你……”
“不要回避我!”兰泙打断了他的话,声音略略抬高,心却已一点一点地慢慢沉了下去,身体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兰澧沉默。
见他缄默不言,兰泙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原来事情果然是这样么?原来自己所不安,所怀疑的,居然都是真的么?都是……真的么?
这又如何让自己相信?往昔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波光掠影瞬间充斥脑海,兰泙只觉自己一片混乱,胸腔内似有激浪在拼命拍打,搅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不该的,不该的……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那你是否……是将我当做了他的……”
指甲已狠狠刺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