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嘴被糖粉占领啰。
──你以为我是因为个性好、勤劳、自己喜欢,才把笑容二十四小时挂在脸上,将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吗?
曼托菲尔收紧握刀叉的手,看着盘中被自己斩下一角的褐色甜甜圈,低下头放下餐具道:「约瑟夫,我伤到莱奥了。」
「那真是太糟糕了。」
赛巴斯钦端起玻璃壶,替曼托菲尔倒咖啡道:「但恕我直言,这不是您在制定驱离计划时,就有所预料的结果吗?」
「我没料到会那么严重。」
曼托菲尔交迭双手,将额头靠在指节上道:「他……一边哭一边大吼,说他以为自己被抛弃了,以为我觉得他没有价值,还说我应该直接把他杀了,当个尸体都好过体验这一切。」
「喔,这的确比预料的严重。方便请教这段对话是何时、由何种话题开启的吗?」
「六天前,」
曼托菲尔阖上眼瞳道:「莱奥在中午打来,告诉我他知道夺领宣言的事,然后好像想跟我谈什么,但我一心只想着绝对不能让他回来,没有让他有机会说清楚,结果……」
「结果两位就起争执了?」
赛巴斯钦皱皱眉道:「以我对多米尼克先生的了解,他不像是与人沟通不顺,就会动怒咆啸的人。」
「他不是,然后他吼我的原因也不是我不听他说话,而是……」
曼托菲尔顿了一会才接续道:「有个女人在我们通话时插进来,我从她和莱奥的对话中,知道他们有过亲密接触,而且次数不只一次。」
「……」
「那一瞬间,我忽然无法思考。」
曼托菲尔曲起手指沉声道:「我想杀了那个女人──我从未对一个人类起过那么大的杀意,然后我也对莱奥非常愤怒,他怎么能在……在和我拥抱的隔天,就和别人上床!」
「……」
「他是我的!他的身体、欢愉、爱恨和灵魂都是属于我的!」
曼托菲尔怒吼,右手同时握拳捶上桌面道:「应该都是我的,全是我的,怎么可以给……他怎么可以委身他人!」
赛巴斯钦的目光转沉,拿起抹布擦拭因震动而溅上桌子的咖啡道:「以我方与多米尼克先生签订的契约,与他人交媾并不违约。」
「……他说了和你一样的话。」
曼托菲尔脸上的怒意缓缓转为哀怆,压低头颅轻声道:「还说他不会把……『治疗』时的情话当真,而我除了『治疗』外的时间,都没说过我喜欢他或我爱他之类的言语。」
「……」
「我想保护他、照顾他、疼惜他,让他能多重视自己一些,结果却把他伤得最深最重。」
曼托菲尔抬起头望向赛巴斯钦问:「你完全不惊讶,是早就猜到了吗?」
「如果您问的是多米尼克先生的受创程度,考虑到我和他同居五日、共事两月,的确有心理准备;而倘若是问您有意将他由一年约雇改为终生聘用这点……」
赛巴斯钦停顿几秒才继续道:「我在他住入庄园的隔天便已有预料。」
托菲尔微微睁大眼,盯着老管家无言地要求解释。
「您还记得,您在多米尼克先生提出会面请求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赛巴斯钦瞧见曼托菲尔摇头,扬起嘴角微笑解答:「『帮我配一套正服。』」
「这句话有问题?」曼托菲尔皱眉。
「您对穿着一向从简从素,却为了见多米尼克先生特别打扮──而且还不止一次,足以看出您希望给他好印象。」
「我是布洛捏尔的代表,自己人姑且不论,在外人面前穿得太寒酸,会有损布洛捏尔的形象。」
「您在森林外围击退狮人主的手下时,可没有这层顾虑。」
「约瑟夫……」
「我说笑的。」
赛巴斯钦敛起戏闹之色,回到正题上道:「我判断的依据不只有您的言语,还有多米尼克先生的胆识──他是我面试过的人中最大胆的一个、您在接受他『治疗』后的反应,还有一点点直觉,而事实证明,我的直觉颇为可靠。」
「……没那么可靠。」
曼托菲尔后仰靠上椅背:「我不可能和莱奥签下终生约,除非我想让他的一生只有二十五年。」
「我认为多米尼克先生不会介意。」
「我也这么觉得。」
曼托菲尔垂下肩膀,转头望向赛巴斯钦问:「你打算留下来吗?」
「我已经把衬衫都挂回衣橱了。」赛巴斯钦微笑。
「你会死。」
「谁不会呢?」
赛巴斯钦打开糖罐,夹起方糖放进曼托菲尔的咖啡中道:「与其死在陌生的城市、独居的房舍或久躺的病床上,我宁愿在身体健康时,与三五好友一同沉眠于家乡的土地里。」
「你还有侄子和侄女。」
「他们有自己的烦恼与生活。」
赛巴斯钦将咖啡推到曼托菲尔手边,稍稍后退以行动暗示主人,关于自身去留的话题到此为止。
──我果然只是名义上的代表。
曼托菲尔拉平嘴角,端起咖啡啜饮一口,脑中忽然闪过方才老管家说过的话,放下杯子问:「约瑟夫,你刚刚说你和莱奥同居五……」
「碰隆──」
爆响打断曼托菲尔的发问,他与老管家双双愣住,接着迅速起身快步走到面向响声的窗前,在漆黑夜空上看见金红色的烟花。
曼托菲尔压在窗框上的手收紧,望着消散的火光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