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还很黑，赵临摸过手机来看，才凌晨3点40分。

梦里面的内容他还全都记得，那种感觉太深刻，让他想到高三开学的那一天，他失魂落魄地往家的方向走，路上被一个冒失的女人踩了一脚。高跟鞋用力地按在他的脚趾上，那人拼命低头说抱歉，他被疼得呲着牙说没关系。可是怎么会没关系，疼痛从脚趾上传到心口，他一路都在感受着那种疼。

也是在那一天，李佩晴跟他协商说，只要他认真学习考上重点本科，就坦白半年前对崔老师做过的事。她仍然觉得自己没错，却没办法忍受他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

“只要你考上重本，什么都可以再说。”

赵临想知道崔老师之后到底怎么样了。他开始了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背单词，之后刷题，听课，总结错题，学校-饭堂-家三点一线的复习生活，和其他高三学子别无二致。那段时间他会想，如果崔老师看见他背单词学英语这么用功，会不会夸他？会不会故意夸张的语气叫“临临”？

后来便是高考，等成绩，填志愿。李佩晴兑现了她的承诺，告诉了把自己锁在房间后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无非是护子心切的父母，找寻一切蛛丝马迹，要让心术不正，道德败坏的老师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崔卓是背负着“骚扰学生”的评价离职的。太残忍了。赵临知道一切不能怪他爸妈，要怪就只能怪自己。他没办法原谅自己，所以连带着对他的家人也不能原谅，到s市念书之后，只在过年时才回家。

第26章

赵临又胡思乱想了很久，才等到了天亮。

“临临？”崔卓眯着眼准备适应照射大早上刺眼的光亮，就见到赵临伏在书桌前睡着。他轻声喊了喊他的名字，赵临没有应，应该是睡熟了。

崔卓起身想把他抱到床上，就看见小朋友伸出手紧搂住他的腰，整个人靠过来，喃喃地说些什么。崔卓身体一动，赵临就醒了。

“怎么坐在这儿睡着了？”崔卓把他拉到床上，让他躺好了，才轻声问。

“我梦见高二的事了。”赵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怎么了？在梦里被我骂了？”崔卓笑道，亲了亲他的额头，“那我现在跟你道歉可以吗？”

赵临的情绪还不稳定，听到崔卓的话，又坐了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崔卓说。

他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没敢问崔卓辞职的事，也没敢提，他担心……他担心崔卓那段时间过得太辛苦，他怕自己知道了，就不敢再追他。可是最后还是崔卓先跟他告白的，自己还是胡乱吃醋，还要崔卓哄。自己就恃宠而骄了，凭什么啊，明明当年他爸妈这样对崔卓，为什么还这么不要脸，见面了就缠上去，还自作主张地认亲戚，死缠烂打……

崔卓不知道赵临心里在想什么，看他的脸色不好，担心他是不是做了特别吓人的噩梦，赶紧把他揽到自己怀里哄。

却没想到他一哄，赵临埋在他的胸膛里哭了起来。他先是小声地啜泣，哭了一会又开始抽泣，边哭边说着对不起。

“老师……呜……哥……我刚刚梦见你辞职那会了……老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太任性……你明明都拒绝我了……我还死缠烂打……最后害得你只能来这种地方……呜……”赵临一边说一边想止住眼泪，但因为刚刚哭太久了，一时收不住，只能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

崔卓知道赵临现在还在情绪上，他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能边拍他的背部边听他说完。

“呜……这里才只有一个房间……而且还没有冰箱没有空调……什么都没有……呜……我刚刚想帮你做早餐可是这儿什么都没有……呜……你肯定在这儿吃了四年难吃的饭堂……”赵临说话的时间，心情已经慢慢平稳下来了，却无奈哭太久了，还打了个哭嗝。操……太丢脸了。

崔卓听了他的话哭笑不得，只好笑着说：“饭堂也没那么难吃的啊……而且我这里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有个电饭煲，还有电磁炉，和黄老师合买的，就放在他房间。平时黄老师也会做饭，所以不是四年都吃饭堂这么惨的。”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想说这个。”赵临板着脸说，假装刚才哭到打嗝的那人不是他。

“临临，我没生过你的气。那件事情不是你的错。”

“是我爸妈不分青红皂白，是他们的错，也是我的错。”赵临闷闷地说，“可是我不想跟你分开啊，就算那件事真的是我的错，我还是要厚着脸皮跟你一起。”

“好的，一切都听老大的。”崔卓故意逗他，才又继续说：“其实刚离开那会，我也在心里怨你爸妈。虽然理解他们是因为担心你，但我不是圣人，没现在面对你时那么大度。”

“那就不原谅他们。”赵临的头在他怀里拱了拱，继续说：“我才不要你为了我做圣人。”

其实何谈原不原谅呢？崔卓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的心情。当时那事，校长和主任们说是会调查清楚，不会随便委屈他，最后决定调查结果的是在他在网上挂出的租房信息，上面清楚写着他的性取向。当时挂在豆瓣小组里其实没有写他的名字，但地址和联系方式对得上，他也没有打算辩解。

和学生关系好，被学生告白都不是什么大错，但再加上“同性恋”，便成了百口莫辩的罪名。这么多巧合？谁信啊？

事后他也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