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长晞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来接他的十有八九是陆邱桥,于是便把杯子放下,无所谓地笑了笑:“那也好,我们走吧。”
他站起来穿外套然后叫服务生进来结账,温风至心里又是局促又是愧疚,犹豫了片刻用非常轻的声音说:“昨天没有跟您说就搬出去,是我的错
……”他停顿了一下,并不敢看廖长晞向自己投射过来的目光,“具体的事情有些复杂,但是希望您接受我的道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廖长晞的语气很轻松,好像在说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你想在我的房子里暂住,我随时欢迎,当然你有更好的地方
落脚,我也为你开心。”
温风至听他这么说,心里一阵感激,毕竟他跟陆邱桥的关系就算自己来说也说不清楚,所以很害怕廖长晞真的开口问他,不过未来如果真的一起
共事,慢慢解释的机会还有很多,也不急于这一时。
“我先去付钱,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吧。”廖长晞说完便跟着服务生离开了包厢,温风至在后面慢吞吞地穿好外套,然后走到火锅店外面的台阶上
给陆邱桥打电话,那边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用虽然极力压抑但仍然并不平静的声音问他吃完了吗。
温风至回答吃完了,陆邱桥便说他把车子停在了南门外的露天停车场,然后又详细地报了一个停车位的坐标,让温风至直接下楼来找他。
温风至这么一听便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一直在车子里等了三个小时,他感觉胸腔里一阵难言的温热,便对他说自己马上下去,然后
挂断了电话。电话挂断之后他刚一回头就看到廖长晞站在他身后大约三步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有些莫测。
“廖学长,我要先走了。”温风至跟他急匆匆地打了个招呼便往直梯那边走去,廖长晞看他着急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点了点头让他先走,但
是温风至对于这个商圈并不太熟悉,一边走还一边用手机去搜索南门的方位,廖长晞就好整以暇地隔了一小段距离跟在他后面,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
跟着温风至的,只是他来的时候地下停车场早就满了,所以也把车子停在了露天停车场里。
温风至下了电梯便顺着商场里的指示牌向南门外走去,雨比他来时下的还要大很多,夜风中掺杂着冰凉的水气,走出旋转门的温风至不由得将衣
襟更拉紧了一些,然后将陆邱桥给他的那只折叠伞打开。
然后就在他迈下台阶的第一步时,透过重重的雨幕他看到了几个比他更早刚刚从商场里走出来的人站在最末端的台阶下面,他们的穿着都很严整
好像与这个时尚轻松的氛围非常格格不入,而最末端的那个男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他的手腕被一个穿着深蓝色小礼服的女人挽着,正微笑望着她。
温风至迟钝地认出了那个男人就是何愿,但他这样正式的打扮让自己感觉有些怪异,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这份怪异,就看到了走在何愿前
面被四五个簇拥起来的一个步履并不很灵活然而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离他最近的那个年轻女孩为他撑开了一柄巨大的黑色的伞,这时他微微侧过半
张脸来似乎对那个女孩说了什么。
极远的天空中划过无声地闪电,照亮了那个男人在雨夜中有些模糊的面孔,而温风至如遭雷击,就那么震惊地站在原地,眼睛望着那个男人有些
花白的鬓发和他虽然爬满细纹却仍然锋利如同刀匕的双眼。
如果说陆邱桥是唤起他多年前那场美梦的人,那么蒋京倓就是一整夜的美梦过去,最终将他惊醒的那个梦魇。
任何伤口都有可能痊愈,但恐惧是一种无法消弭的情绪,即便如今的温风至已经自认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学生,但他哪怕只是看到蒋京倓一
个情绪不明的侧脸,就瞬间有一种想要马上转身逃跑的yù_wàng。
但是他动弹不得,冰凉的风雨裹挟着他,让他想要迈出的脚步变得像是一万年生根的石头那样僵硬,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走,陆邱桥还在停车场里
等着他,他只要装作不认识蒋京倓从这个漫长的阶梯上走下去就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切,然后他可以钻进陆邱桥那辆暖气总是很足的车子里,让他载着
自己远远地离开,就当做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蒋京倓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在哪里。
然而他即便再怎么想,恐惧已经抓摄他此时无比软弱的身体,他打着伞的双手在颤抖,他一瞬间就想要那么跪下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愿和
蒋京倓的那一行人黑压压地堵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他鼓不起任何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勇气。
那么就再等等吧。温风至懦弱地想,反正他看到那个疑似蒋京倓司机的黑西装男人已经在从车旁等着他们,只是蒋京倓似乎还有一些话在对抱着
何愿胳膊的女人要说,那么想必他们说完就会分开,不如等蒋京倓离开再过去。
于是温风至缓慢地退了两步想要转身从旋转门再回到商场里去,然而他才堪堪转过半身,就看到了跟在自己后面走出来的廖长晞。廖长晞有些茫
然地看着他脸色苍白地倒退,下意识问了一句:“风至?”
虽然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很晚所以商场外面并没有什么人,所以温风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