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上下眼皮更是要命,便似是黏连在一起一般,只能借着些许缝隙,看到那水草纹路,与蓝色下摆。也或是他用力过猛,这本就没好的身子,只用力一挺,便又失了气力,一下子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李瘸子抱着手臂,望着那间大宅门口,站着的两人,只见一人做少年模样,面容寻常,只不过了一身雍容气概,上身穿着明黄色的上衣,一只手拄着拐棍,另一只手似乎挂了彩,左左右右缠了好几圈绷带,此时正有气无力地垂在胸前;
而另一人则驼着背,双手按着一副铁拐,本就佝偻的身子又因着弯腰向前倾斜,显得更为矮小了,看语气与神色似是那少年的家人,做仆人打扮。
此时此刻,这两人正代替李瘸子与张秤砣这俩衙役头头,指挥着城中的衙役。与星夜入城的私人兵团,将那些个尚且气息尚存的贼人一一押解束在墙根底下。
又将那些个大宅里头的孩童救醒过来,而后由老妈子问出家庭所在,一一记录在案,随后带去城门处搭建的草棚安顿下来,分发粮食被毯,等当下事毕,再一一将其送还乡里。
“这洞庭湖畔的人贩子案,这便算是破了吗?“
李瘸子自言自语地呢喃道,说着还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臂。
这尚未出冬,天气还是依然寒冷。李瘸子和张秤砣正在班房里打着盹,等着下一批换班的衙役,好赶回家抱着媳妇热被窝好好再休息一番。
这衙役并未等来,天将亮未亮之时,只听得城门外传来阵阵行军之声,两个人还以为是早已绝迹十几年的匪兵又赶着上城里来,刚想要敲锣打鼓,全城警戒。
却听得门外有人叫门,见了那一块腰牌,却发现正是株洲城潇湘府的私兵,威名赫赫,如今一瞧,当真名不虚传。又有通关的手信,于是便将众人放进城来。
随后,便听得打更的更夫在城东看到满地尸首与不知死活的黑衣人,一时吓得尿了裤子,好在当时在场的老人扶了他一把,告知他要去找当地班头来此,他才屁滚尿流地来到班房诉说了情况。
两人这才从蹊跷转到震惊,知道大事不好,赶忙带着府衙里的衙役赶去城东。
更夫领着李瘸子等人到来的时候,此处已被那外来的军士围得水泄不通。不时可以看到尸首被直愣愣地抬出来,或是身首异处,亦或是留了全尸,但姿势却是不正常。
还有些活人被人一盆冷水浇在脸上,一个哆嗦,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三五大汉捆了。
待得此处事毕,那老人与少年便让他们当地衙役在前头带路,领着他们去了城中金先生的私塾。李瘸子与张秤砣觉得莫名其妙,那处如今早是一片空地,那金先生一家早早就出了城去。
去了株洲城之中过年,他们一家出城之日,他便就在班房之内,千真万确。
那老人听得班头所说,也是呵呵一笑,并未辩解,到了私塾之中,那老人唤过左右府兵,取过一根圆木,撞开了私塾大门。
大门洞开的一瞬间,只听得私塾底下一声炮响,从地底一下子,窜出来几十号人,乌压压得挤满了屋子。那些少年带来的府兵与那些黑衣人交战在一起,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这些人料理了个干净。
这时众人才发现这小小私塾的地下,竟是别有洞天。
那私兵的将领将手一挥,府兵进入其中,抓捕了不少正在那神殿内部跪拜佛像的信徒,虽然也有几个信徒妄图反抗,但那些尚有武力的信徒早已在上头被抓,这些多少不足为惧。
在这些事情都弄得清楚之后,众人方才又赶到此处,将那些个孩童从中解救了出来。
李瘸子打了哈欠,对着隔壁昏昏欲睡的张秤砣说道:“秤砣,你说咱们来这儿干嘛,这不都没咱们什么事儿吗?这些个兵马自个儿一拳一脚不都给料理了?”
“可不是,不过这城里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怪人,喏,还有这黄衣少爷是谁,怎么指挥得动这些个兵马?
好家伙,你瞧,金竹银叶徽,这可都是株洲城里的兵马,还是传闻里,潇湘府的私兵。
各个都兵强马壮的,以一当十,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咱们府里那些亲兵,还不够人家三个手指头捏的。”张秤砣擦了擦自己的清鼻涕,把手揣在袖子里说道。
“看样子这少年来头可不小,就不知是何来意,不过横竖这张老爷怕是要有大麻烦了。”李瘸子叹了口气,暗自盘算着这一场风波,会不会波及到自身。
“喂,你看那个黄衣子,像不像前日,和沈家小子一块进城的那小子,那天还是你拦着我,不让我下去逮人的。”张秤砣说道。
“是吗?”李瘸子有一茬没一茬地说道。他早就发现了那黄衣子和沈约似乎有非同一般的关系,那日这黄衣子还出示了潇湘府的文书,若不是这般,就以他俩这鬼祟模样少说也得去班房里走上一遭。
至于沈约,早就听闻他在追查人贩子的案件,本来前几日便和他在夜里说过,之中浑水艰深,他一个孩童,在其中出没恐怕自己都会为此受到牵连,而这少年却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说是鲁莽也罢,说是少年意气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