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派水姑娘有个妹妹,不知她现在可否安好。”如果他真是加害人,这般明知故问,着实太过恼人。
时无久目中锐色一闪,却并没有发作:“她尚可,不过,若是能知道是谁害了她,想必她会更加不错。”
“会吗?”男子慢吞吞地道,轻描淡写地,但却又听不出轻慢地道,“将眼光放在外人头上,为何,不先从身边找找呢?”说着,他忽然笑了,“也是,未婚先孕,便是怀了自己心上人的孩子,那也不敢开口,如果在下所记不错,天山派似有门规,大忌淫邪秽乱。有那样的功法引发血气,偏又要那样的门规来压制,堵不如疏,硬堵,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时无久盯着他,不说话。
祝萌在窗户边,听得心惊胆战。胡非为一番开门见山,意思分明就是说此事是天山派自己的人“监守自盗”,怕门规责罚,所以才不欲开口。如果此事当真,那么对于天山派来说,可是大大丑闻。未婚生子,既是两情相悦,责罚一顿,在一起成亲,那长辈们也不会过多苛责,然而,如果把这事嫁祸给外人,而当事人又不肯开口,原本好解决的事情,却不好解决了。
时无久当然也能想到这点,既然想到,便也明白胡非为此言的破绽,如果水琪怀的是自己心上人的孩子,为什么还要把此事闹大,她毕竟是女子,这事闹大可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时掌门。”男子忽地道:“如果有一天,你明知道一件事是错的,但却又忍不住去做,以你心性,可能忍得住吗?”
时无久静静地道:“既然知道是错的,为何忍不住?”
男子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站得老远的祝萌,后者立刻忍不住站得笔直了些:“那我便安心了……”说着,他又低低叹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抛下一个重磅炸弹,“自从我无法和人欢好之后,便忍不住想看情事中人们苦苦挣扎的模样……”顿了顿,他的目光似恶毒,又似兴味,“在情中挣扎,就更叫人觉得有趣。”
“……可惜的是,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一个表演者,许多人的表现,都十分无味。值得我亲自动手的,偏又不多……”
祝萌听到这话,只觉得鸡皮疙瘩爬了满身,时无久却是抓住了重点:“你不行?”
男子分毫没有被冒犯的样子,坦然承认:“我不行。”
时无久凝视了他半晌,知道他没有说谎。祝萌却是忍不住道:“那你为什么要当cǎi_huā贼?你身边的那人,说你也会撮合有情人。”
男子淡淡道:“撮合?谁知道呢,有些人会在一起,有些人便恨不得将另一人千刀万剐。我虽然使了点手段,但并非不能逃脱。何况,他们找不到我,既然找不到我,就只能找另外的人撒气了。”
祝萌听闻此话,便知道这人与普通的cǎi_huā大盗一般恶劣。他的心态只怕扭曲了,若不然,不会有这样诡异奇怪的想法。
桌上放着茶壶,除却茶壶外,还有茶杯。两个杯子,不大,都是细瓷白花的。
男子将倒扣的茶杯摆正,为时无久倒了一杯香茶,自己也倒了一杯,一边用茶杯杯盖拨开漂浮的茶梗一边轻轻吹气。
雾气蒸芸下,他的睫毛又长又密,配上那白瓷似的精致面容,很有些动人心魄。
时无久似乎不担心他下毒,接过茶便也如他一般慢慢炮制。
祝萌看了半晌,忍不住走到了时无久的身后,看看时无久的茶又看看男子手中的茶:“上次那个叫什么‘困倦之花’的,那是什么东西?”时无久竟喝了用毒大家的茶,祝萌忍不住心惊胆战。提这一遭,自然是故意提醒。
男子一愣,不由看着他露出笑来:“随意编的,你也信?”祝萌打的小心思,当然瞒不过他们。
“……”祝萌忍不住看了时无久一眼:“那,那时候我与师父带了避毒珠,为什么会内力难继,神思困顿?”
“只是一点小手段而已……”男子但笑不答,“行走江湖,身上总要揣点秘密。有时候随意编些瞎话,下一次再见,便能让人防不胜防。”
祝萌闻言,忌惮反而消去了些,心中转过了弯,头脑清晰了不少。早先他之所以怕这人对他们下毒,无非是因为他们立场敌对。而现在……现在他们,也算不上什么敌对,胡非为既然那方面不行,别人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不会是他的。
这么一想,祝萌却是放下了些心。再看胡非为与时无久面前的茶水,就不再像看毒药了。
男子笑道:“这位小兄弟也想喝茶吗?”
祝萌有些口渴,但心中还是有些忌惮,犹豫了一下,道:“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