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与他的慌张截然不同,反而笑着帮他收拾着残局,
“你看你,紧张什么?”
“我,”叶纪吞了吞唾沫,硬着嗓子说道,“我不紧张啊。”
“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啊,你不用担心。你看我和仲天,不也是能很好的相处吗?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友,我不会计较你是谁的人的。”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仲天?啊,仲天,仲天很好相处吗?他明明都不说话啊……”叶纪语无伦次,慌乱间被陆琛的眼神定在了原地,他一动也不敢动,脸上带着些讨好的表情,“阿琛?”
“阿琛?为什么叫我的名字?你不应该唤我,”陆琛一字一顿地说出来,“少,爷,吗?”
两日前
陆琛在樱远之的书房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自己的纸片或者其他的东西,他十分不甘心,却明白不能多耽误下去,本想着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偷偷溜出来,临走前却又鬼使神差地转了回去:他想看看他的剑。樱远之把剑盒这样大喇喇地放着,说明这把剑并不在他的防范范围内,自己动一动不会有什么不好收场的后果,这样想着,陆琛就打开了剑盒。
剑身泛着银光,剑鞘收敛了杀气,看过千千万万遍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却让陆琛察觉到不同。具体是什么不同,陆琛说不清,只是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碰它,有一种陌生感,更有一种神圣感,仿佛只要自己拿起这把剑,就能叱咤天地间。
这种直觉并非空穴来风,当陆琛小心翼翼地握住剑柄时,多日来在自己身体内翻滚涌动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出口,片刻间就源源不断地向利刃涌去,太乙剑和之前承受大量真气而急剧不稳的状态大相径庭,它好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同伴,与这股力量快速交融在一起,甚至激起了低沉的剑鸣。
陆琛被自己手中传来的微弱的颤抖和强大的感应怔在原地,那一刹那,脑海里所有的淤积沉重一扫而空,五感如有神助一般,他耳朵一动,甚至能听见府衙前街小贩与路人的讨价还价。他受惊地睁开眼睛,发现屋内有的陈设已经变了样,围绕着大大小小的灰色雾气。陆琛楞在原地足足一刻,直到他发现这些雾气随着剑身逐渐平静下来而有消散的迹象,而耳朵里嘈杂的声音也消失了一半,才意识到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技能,虽然这些雾气代表着什么他并不知道,但是他第一时间冲向了雾气最浓的地方。
本以为打开来是自己被收走的东西,没有想到却是一叠密报。里面全是一个人的笔迹,陆琛常常看甚至常常模仿的笔迹,若不是已经看了快十年,从内容上真的看不出是叶纪写的,条理清晰重点突出简洁明了,陆琛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小子居然骗自己帮他写了这么多报告!之后才有些呆傻地跪坐在地上。陆琛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密报是雾气最重的,是因为自己最在乎吗?还是因为被蒙蔽了最长的时间?或者说是因为这种猝不及防的背叛?
如果有一天你醒来,发现自己从出生那一天起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是一种什么体验?陆琛觉得有一个密集的大网覆盖在他的头上,仅仅留下足以活命的间隙,而剩下的空间让他时时感受到窒息。
他以前总说叶纪傻,觉得这个笨那个蠢,其实唯一不长脑子的人是他吧。显而易见的证据就明目张胆地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能够被自己视而不见这么多年,证据自己应该也挺委屈的。
自己最后的两个字显然把叶纪吓得不轻,陆琛觉得他下一秒就能跪在自己面前真的叫自己‘少爷’,但是能够演戏演十年的人果然功力深厚,叶纪硬生生地撑住了自己,嘴角露出勉强的弧度,刚欲说什么,陆琛却抢白道
“你的麟嘉刀从何而来?”
叶纪张着嘴说不出来一句话,陆琛步步紧逼
“你明明我昏迷之前就见过我,为何说谎?”
“和我同行的那个人是谁?”
两人僵持不下,叶纪满脸愧疚和害怕,陆琛却是冷酷无情。
“阿琛……”
“我说了,你应该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少爷。”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不是从吟啸班开始就故意接触我?不是樱远之派过来监视我的眼线?你只是商户出身,为何会拥有上古神刀麟嘉?”
叶纪哑口无言,明明每句话都是在质问对方,陆琛却觉得字字诛心。众叛亲离,自己已经饱受“亲离”之苦,已经步步小心,为什么还是会遭遇背叛。他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从来没有把叶纪当做最好的朋友,可是数来数去他竟然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他若是一个坏人,那就罢了,苦口婆心地劝他改邪归正就完了,可是,他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苦心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
一开始的拔刀相助,后来的坦诚相待,十年的交情,都是,假的!
叶纪被他这一连串的吼叫吓懵一动不动,半晌眼眶红得像兔子一样,喃喃道
“我没有骗你。”
“麟嘉刀就是我的,我不是谁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好不好?”
叶纪忍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巴巴地看着他,陆琛冷声问他
“若不是眼线,为何你写密报告诉他我和一人同行,离开安庆府,往北边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