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刚升天的那一会儿,他不敢思考,一直找人说话,一直找事情麻痹自己。一旦停下,那噩梦般的记忆就翻涌上来,让他总以为那三天三夜还没有过去。
虽然在北河神君的帮助下,他的情况慢慢地有所好转,但是,他自己知道,每当记忆的片段浮现在脑海,依然会不由自主地胆战心惊。看似洒脱的割肉,都是欲盖弥彰。他想证明自己已经走出了那段过去的阴影,却不知道,越是证明就说明越是在乎。
等陈致回神时,正被燕北骄搂在怀里。
鬼修的身体十分阴冷,可是他的怀抱令人心生暖意。
这个发现令陈致更加郁闷,他正想反手推开,就听燕北骄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宽慰道:“都过去了。”
“……”
陈致突然压抑不住委屈,那不知道向何人发泄的恐惧、屈辱与难过一下子爆发出来。他咬住燕北骄的肩膀,无声痛哭。
燕北骄侧头想看他,被他按住了脑袋。
燕北骄无奈道:“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不赦……单不赦会做出这种事,不然,无论如何我也会阻止他。”
陈致喉咙发出了表示怀疑的冷哼声。
燕北骄说:“其实,我很欣赏你,一直想招揽你,可惜你太食古不化了。”
陈致说:“你招揽我就是去皇宫对付我妹妹,还到处散播谣言诋毁我?”
燕北骄惊讶道:“你都知道?”
“……现在肯定了!”
“……”
燕北骄又安慰了他一会儿,斟酌着开口:“你与不赦的恩怨了解了吗?”
陈致敏感地斜眼看他。
燕北骄被抱得很紧,并不知道对方正在侧耳倾听,慢吞吞地说:“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变成鬼修也是为了完成我的心愿,统一天下。抓我的魂魄是为了救我。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陈致说:“他是天道的漏网之鱼,自然要受到天道惩罚。”
燕北骄解释道:“他并不是自己变成鬼修的,有人将他带到了这里,传授了鬼修的心法。”
“谁?”
“你先告诉我,天道惩罚是什么?”
“可能魂飞魄散。”陈致吓他。
燕北骄身体一紧,沉声道:“没有别的办法吗?”其实,他完全可以隐瞒前世记忆来维持与陈致的关系。只要他不说,单不赦绝不会主动提。但是,单不赦的处境一定会变得更加艰难。他无法坐视自己昔日的忠臣走向绝路。
是的,绝路。
当单不赦说一大群神仙闯入不赦宫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与单不赦绝对没有胜算。他之所以决定向陈致摊牌,一是为了发泄心中的郁结,让对方知道被信任的人欺骗多么令人伤心;二是为了名正言顺地为单不赦讨个人情。
他看得出来,自己对这些神仙,或者说,对天道很重要。
陈致说:“他活该。”
燕北骄试探道:“若是我以身相代呢?”
陈致冷哼道:“你们真是狼狈情深。”
“毕竟,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
“这样啊……”陈致偷偷将手里的定魂珠塞入口中,然后捧起燕北骄的脸,迎上对方错愕的目光,用力地吻了上去。
燕北骄凝望着他半晌,才微微张开嘴,然后一颗珠子被顶了进来……
陈致扛起僵硬的燕北骄就跑。
跑出没多久,他的脖子就被掐住了,抓着定魂珠的手伸到他面前,燕北骄脸色黑得像藏着雷电的乌云:“你又一次骗了我。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珠子?当初用一颗珠子滚走了我对你的记忆,打发走我,现在又用它定住我!陈致!你还有别的手段吗?”
“你讨厌珠子是有眼无珠吧!手段当然有……”陈致的“定”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突然伸入口中的手指按住了舌头。
崔嫣冷笑道:“想用定身术吗?可惜,你休想再骗我!”
陈致不承认:“我刚才顶多算非礼!”
燕北骄怒极反笑:“好一句非礼。”
“嗯?这里有人非礼啊!”他们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火红色的小麻雀扑棱翅膀,鼓起双眼看着他们,嘴巴还大呼小叫:“快来人呀!这里有人非礼啊!”
不多时,北河神君就带着大部队赶到了。
看到被捆住的单不赦,陈致仰天大笑:“看你们这次还怎么谈条件……咳咳!”
燕北骄掐着他喉咙的手微微用力,打断了他的得意:“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单不赦?”
北河神君皱眉:“有话好说,你先放了陈仙人。”
燕北骄说:“我若是放了他,就不能有话好说。”
北河神君说:“你是天道之子,受命于天。身份之尊贵,不逊于仙家,何必妄自菲薄?我虽然不知你与这位鬼修有何交情,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是天道的漏网之鱼,必受天道制裁。”
燕北骄说:“你们仙人杀我,他却救我,还为我杀了西南王。如今又因为我,招惹上了你们,落得即将魂飞魄散的下场,我怎能袖手旁观?你们若要杀他,先杀了我吧。”说着,竟然放开了陈致。
陈致瞪着他,不言不语,不走。
北河神君说:“天道之事,我亦不能做主。但是,我会将你的想法告知天臣。”
燕北骄知道形势比人强,自己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余地,唯一的依仗便是北河神君口中的天道之子的身份,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一行神仙、鬼从地府折返,一起回到天宫。
北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