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被那盘棋吸引了。
乍一看,白子如一盘散沙,但再细看,却是布局精妙,步步为营。而那黑棋,棋风诡谲,看似毫无章法,却隐隐有破局之意,甚为古怪。
真真怀疑地瞟他一眼:“公子给我看的诸多棋书里,可从未见过此等路数,你真会下棋么?”
立在一旁的傅音开口了:“少主的棋艺自是非同一般,在□□还从未输过……”
真真翻了个小白眼:“你家少主一直呆在□□那个鬼地方,见识太少了!这中原大陆遍地高手,比如……我?”
夜凤淡淡一笑,看了对面的少年一眼:“若你与真真对弈,该如何?”
丹仪沉吟片刻:“真真受过师父点拨,落子利落果断,十分厉害。只可惜棋风不稳,玩心甚重,只需故意输他几子,待放松警惕之时,再布上一局,赢他也不算难事。”
真真气得指他:“你!”
夜凤又问:“若是傅音呢?”
“傅姨性子刚烈,但行事稍有急躁,不守擅攻,只需徐徐图之,诱敌包围之计便可……”
真真气得蹦叫:“你碰上我家公子,那就必输无疑!”
“这棋风犹人品,师父真君子,棋风中正,却又心思缜密。若想赢这一局,怕是只有这诡谲之风才有一线生机……”
这位病怏怏的黑袍少年微微一笑,身体虚弱,似乎不堪一击,但真真却呜哇哇地后退几步,发誓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丹仪,太可怕了。
次日,真真便乖乖地跑回王宫了。
长昭与明湖在御花园里赏着春花,长昭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扭头道:“嘿,你的小兵又跑回来了……”
明湖啧啧两声:“不是说回家探亲么?”
“就……就回去给爹娘坟头磕个头,”真真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又举着手里的一只野鸡,“这野鸡是吃着山间之谷、溪边之水养大的,吃起来比这宫中养的可香了,我特意带过来给明湖大人……”
明湖不为所动。
长昭却立马放下糕点,跑过去扯着他就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快、快、快!杀鸡去!本王正好饿了……”
真真笑着被拉走,不经意间回头,只见明湖微微蹙眉,似在沉思。
想要哄好长昭王,那很简单,但想骗过明湖君,那可得小心翼翼,不得露出丝毫马脚。
真真蹲在御膳房里一边杀鸡一边恶狠狠地拔鸡毛:
这年头,做人就不能像长昭王那样简单点吗?
呜呜呜,一个个都这么可怕。
京都大道。左氏丞相府。
书房。左孟立在窗边,沉思良久,道:“你可查清楚了?”
一位将领低头拱手道:“回大人,那日与二公子一同前往的还有一支士兵,我已暗中一一审问,士兵们皆亲眼所见那半魔与两妖族幼童,幼童年纪尚小,成不了大事,以此推论……”
左孟沉默,窗外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今日下葬衣冠冢,丞相夫人十分悲痛,抱着那衣冠棺木,怎么也不肯撒手,悲悲戚戚地哭了好一会,又跑进书房,发疯般地打他:
“你说你,非要逼着承儿参什么战啊?如今我儿客死千里之遥,尸骨无人收,怕是暴尸荒野,可怜的承儿,我的儿啊……”
大儿子左阁忠厚中正,又常在军中;小儿子虽顽劣跋扈,却常伴双亲,又擅于讨巧,是以很得母亲欢心。听闻小儿子死讯,丞相夫人已经连续哭了好几日,整个丞相府气氛压抑,弥漫一片惨淡之景。
丞相夫人哭得晕倒过去。
左孟命侍女扶她回房歇息,又嘱咐那位将士:“暗中调查一事,莫要与他人提起。”
将士点头应道,待走后,左孟独自一人坐在案牍边。
案牍上摆满了奇珍异宝,皆是今日早朝,于大殿之上得来的赏赐,名目繁多,诸位大臣都在惊奇,这左氏一族,甚得皇恩。
左孟长长叹了一口气,命守在门外的管家进来:
“承儿往日最爱在后院的桃树下饮酒,命人在那挖个坑,把这些埋了吧。”
管家有些迟疑:“老爷,此乃陛下赏赐之物,如此处置,恐有不妥……”
左孟猛地把案牍掀翻,奇珍异宝纷纷落地,管家身子一抖,吓得跪了下去。
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滚落到他脚边。
左孟看了一眼,哀戚道:“譬如这明珠,世人只见其珠之光泽,又何曾知晓蚌之辛酸?”说着仰天大笑,眼中带泪,“皇恩浩荡?世人皆道我左氏皇恩浩荡,可谁又知,在陛下眼里,我左氏之子,还不如一魔之命……”
左孟语出惊人,管家倒吸一口气,颤抖地低头,不敢吱声。
宫中。偏殿外有一处废弃园子,荒草萋萋,灌木丛生,平日子甚少有宫女来往,偏僻寂静。两个妖族幼童却十分喜欢,可以在杂草丛里捉虫、拔草、追蝴蝶,高高兴兴地玩上一整天。
小梨抬头,忽然惊道:“那位姐姐可真好看!”
齐冷月坐在栏杆上,微微偏头,看到陈素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脱去铠甲戎装,换上一身素衣,墨色长发垂下,气质落落大方,又带着一股英姿勃发之美。
小梨立马欢喜地跑到她面前:“漂亮姐姐!”
陈素摸了摸她脑袋,又笑着对齐冷月道:“我听明湖君偶然提起月大人收留了两个幼童,甚是可爱,今日便过来看看……”
齐冷月怀里抱着一条嘶嘶吐信子的小蛇,他并未答话,只顾着耍弄那条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