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扭脖子,果见那烈马腹部有一严重的镖伤,已非新伤,有些化脓了。
所幸无毒。
惭愧。惭愧自己错怪了马,又惭愧自己比竞日失察。可与此同时,千雪不禁一皱眉。
——这一镖,会是谁做的?
神田京一几番辗转终于赶回了西剑流据点之外。他停下步子谨慎地环视了下四周,在并未察觉出什么异状之后,才顺着后山罕为人知的通道进入神唤大殿。
务必赶紧将军师留下的密信交给祭司大人。
他本来步法极快,旁人根本难以捕捉到他清晰的影子。
然而此刻他刚迅猛地迈出左脚——步伐却像是在散步一般绵软无力,被人生生拦在了前面。
那人敝履一袭白衣,怀中还妥善地抱着一个人。
神田缓缓抬起头,不禁微微张大了嘴巴,一向轻松的神情顿时僵在脸上:
“师——”
还不等对方制止,他自己便先住了口。面对这个曾经自己最为熟悉、尊敬,也是西剑流上下自己最为憧憬的人,此刻他却突然只能张着嘴,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称呼。
背叛,是西剑流最不可接受的错谬。
而这个人,也是……自己的师父,却正因背叛,而被祭司大人下了格杀令。
本来他抱以期望。
现在西剑流的人马三分。
祭司与六部之四仍坐镇中央固守据点,柳生大人率四组与众武士安插进苗王宫,而邪马台笑与天海光流所在的兵、道两部正率领八门之人与军师里应外合,周旋金刚不死丹一事。
这样的话,西剑流上下实在无暇分神处理……师父的事了吧?
会不会祭司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便也忘了?
可是他现在却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还未来得及想明白于情当如何、于理当如何,却见那白衣人缓缓将怀里的人递了过来。
神田无法拒绝。
那人正是西剑流上下已经失踪了半月的四天王之一,月牙泪。
只听白衣人缓缓开了口:
“先前泪中了蛊毒,经过这些日子调养,应当已经没事。我让他暂时昏迷了过去,不出两个时辰便该会转醒……如果义父问起此事缘由,便说,回来是泪的心愿,我便送他回来了。”
神田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像是轻飘飘的风从耳边吹过,什么也没有留下。他亟欲抓住点什么,便一句话冲口而出:
“所以回到西剑流,不再是师父的愿望了,是吗?”
可那人还未等他说完便已转过了身——却伫立许久未动,也未曾开口。
他终于还是道:
“方才你运步先出的左脚,脚尖的蓄力虽够,但腰部的力道压得不够低,这样走出的步法虽然快,却失于步伐不稳,才会被我截住。京一,此后莫要因为追求速度而放弃作为基础的稳定……才好。”
话音落,白衣人扎稳步子,左脚先出,极速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一如往日——将自己做不好的动作反复示范,不厌其烦。而自己呢,仔细参悟学习之余,常常呆呆地看着那个背影,惊叹又自豪的笑笑。
我的师父是最棒的。
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像他那样呢?
可这一次,神田京一依然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
却笑不出来。
因为他明白这一次示范以后,他的师父,大约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