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
罗碧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狂笑之后,反而没有言语。
而原地的另外两人却恰好都在笑。
千雪眼睛望向喧嚣兵马的远方,问道:“敢问藏将军,眼前这是什么阵法?”
罗碧看着麾下仅剩的两名小兵,顿时不知当哭当笑,而喉中的一阵酸楚不知怎地,竟被这么一问,激作了一脉豪气。他突然朗声道:
“这是鱼丽阵,先偏后伍,伍承弥缝。一军五编,一编五队,一队五车,以步兵填充于战车之间,先以战车乱了对方阵脚,再以步兵截杀。此阵同时融合战车和步兵两方的优势,常常是两翼进攻,最终形成三方包围之势——是杀伤力极强的阵法之一。”
“藏将军的理论不错,不知可有想出破阵之法?”姚明月女刑已出,却是一声叹息,“这么大的排场杀你一人,苗王也算给足了你的面子,死在这里,罗碧、你也不冤了。至于千雪——你也不要闹了,苗王绝不会杀你,而你这次无论如何,也救不了罗碧!”
千雪却似未听到,凝着罗碧问道:“破这鱼丽之阵,将军可是藏了后招?”
罗碧摇了摇头。
千雪也摇了摇头:“不,还有一招。”
两人相视大喝,瞬间向着面前的兵马跨出一步:
“杀!”
眼看绝式已经运在手中,两人忽听身后凉凉的一声叹息,透着一丝无奈:
“好一出英雄末路绝唱啊,你们两位一唱一和配合得这般默契,可是忘记好友我了?”温皇的动作比那二人更快,将羽扇收于腰间,两只手分别扯住面前两人后领,用尽力道向后一带。
罗碧和千雪顿时感觉口中被塞入一枚药丹,在口中酿出涩意:
“后面是瘴林绝路没错,”顿了顿,“可我是天下第一毒——神蛊温皇。”
转变是瞬间发生的,就在马车中的三十六楼高手与苗兵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个方才还阵前作慷慨言语的人,早已被那蓝衣人拖进了瘴林之中,毒物缭绕,迷蒙难辨,未出片刻,三人的身影竟已近乎消失。
“这……姚将军,要进军吗?”
紫衣的女人略一茫然,不知在想什么,却立刻回过神来:
“不必。”哼笑一声,似并无惊讶,“他们既然愿意选择更艰难的绝路,我们何必跟着一同送死?”[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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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琅函天注:先前所言,竞日在与千雪接触、发觉其手带飘渺剑气之时,便该察觉其中蹊跷,恐早已知悉温皇、任飘渺之间奥妙。此番布局,知温皇擅剑而以剑盟之人攻之;知藏镜人擅御兵,而以阵法困之;知温皇擅蛊毒,而以瘴毒留一生路——看似层层逼杀,实则处处留有余地。竞王之局至此处,终于达到最佳局面——赤羽杀群侠,温皇杀剑盟中人,中苗矛盾至此只会愈发激化。而温皇、赤羽已被各自组织孤立,苗疆亦向中原释出诚意,废除西苗大将藏镜人,中原一时顾忌全无,挥兵苗疆,指日可待。
“温仔,说真的,就算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还是常常会忘了你除了会毒以外,还会医。”三人行于瘴林,虽然喉咙间有一丝不爽快,却也大体无事——只是步伐根本快不起来。
索性后无追兵,他们走得不急,这番踏在腐朽毒气上,倒也如同悠然穿梭于渺渺薄雾之中。
“好友,你这句话还挺伤我的心——”
“别假!”在千雪的记忆中,眼前这个人除了十多年前那一次……从不曾这样,面上竟然还带笑,似乎期待着什么,“你说我看起来不爽,但我却觉得你现在爽极了。”
“大概是吧。”
“为什么?”
“我在等待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
“我一个人独自面对的结果、或者是后果。”
“你又在打哑谜了。”
温皇未多理会,却突然十分认真,语气不容置喙,道:
“罗碧,一会儿若是遇到有人邀你去楼中作客几日,千万不要拒绝。”
还不等罗碧追问原因,便又对千雪笃定道:“好友你务必要相信一个人。”
“……谁?”其实提问的人,心中所持的往往不是疑惑,或许是印证,或许是期望。
“千雪、千雪孤鸣。”顿了顿,“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还请两位好友……万不要动手——这是温皇的请求。”
两位好友登时心中一怔,这交代遗言的口气总归叫人不舒服。
话音甫落,三人终于步出了瘴林,面前毒雾摇曳而过,淌入眼中的是一处淙淙溪水,溪水清湍边有溪畔,溪畔上满是人,人脸上的表情各异。
两个白衣人倚石而立,茫茫寡淡的色泽之中,唯有一个怒红衣裳的背影笔直伫立。
他似是知晓来者,脚步微动,转过身来。本来平淡的神色陡然一变,很是意外地看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蓝衣沁红,状如血衣。
四肢、腰腹、胸口尤甚,无一幸免。
“温皇,你的衣服,何时与我换作同一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