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非其如此,便算不得是一场真正的丧礼。
新坟初立,再加上墓碑修得堂皇,所以并不难认。但让两人惊奇的是,这个时候竟还有人在坟前哭泣。
女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慌张回过头来,脸上还挂着残泪。
“你们是……”
“姑娘莫怕,我们……都是贺公子的旧友,来看看他。”
女子显得很惊奇,似乎是不相信棺材里躺着的那个人,竟还会有这般情深义厚的旧友。
这个时候,何小玩凑在李承欢耳边说:“贺绍郎还没有成亲,这女人会是从哪儿来的?”
女子对于他们俩人的悄悄话有些戒备。李承欢垂下眉眼,由何小玩扶着上前,在坟前蹲下,一边拿起纸钱投进火里烧,一边说:“这个时候能来给他烧点儿纸的,总归不会是坏人。”
他并不想纠结这女子的身份,也不想知道她和贺绍郎的关系,其实甚至于就连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他也不知道。
听到这话,女子才算松口气,但随即却冷下脸来,擦擦眼泪站起身来。
“他若真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贺绍郎啊贺绍郎……他虽然算不上是个好人,但也绝对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怪只怪,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不该招惹的人……么?
李承欢也站起身来,兴许是因为一夜未眠,所以只蹲这么一会儿就双腿发软,多亏何小玩眼疾手快扶住他,他才没有跌倒。
“公子,你没事儿吧?”何小玩担忧地问。
李承欢摇摇头,说:“没事儿。”他只是觉得头有点儿晕,于是闭眼揉揉眉心,再睁开眼时,眼前原本浓厚得化不开的黑暗似乎被什么撕裂了,有并不明朗的光细细碎碎漏进来。
女子说:“天亮了,我也该回去了。两位公子,再会。”
女子离去的脚步声渐远渐消,何小玩嘀咕了一声:“天亮了就走了,明显是不想有人知道她来过这儿。难道这人是贺绍郎的相好么?可是听她说话的语气,又不像。”他转过头来,想问问李承欢怎么看,却发现他好似发呆似的,眼睛盯着一个地方,眨了眨,又眨了一眨。
“公子,怎么了?”
“啊、哦——”他摇摇头,说,“没事儿。我们回去吧。”
他说的回去,是回和乐书塾。
李承欢的眼睛渐渐能够看得见一些光了,但刚开始的时候,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轮廓,后来慢慢能够模糊地分辨出那是什么东西,再后来,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等到有一天早上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能够看清楚从窗户里漏进来的光,看清楚这个自己已经生活近三个月的小院儿的时候,九月已经悄然过去了。
孩子们甚至比他自己还要高兴,花嶙更是半强拉半硬拽地把他拖去西陵山庄,说的是:“我早就说过了,等你眼睛好了,我要带你好好儿看一看这陵山的大好风光!”
看不见的时候不曾想过,看得见了,就真生出一种“要是能一辈子生活在这样的地方,那该多好”的感叹来了。
花嶙说:“要我说啊,你就该在这儿住下。洋河富庶,等跟那些海上国家正式通商以后,要什么没有?你不是喜欢教书吗?反正顾镇晔有的是钱,等回头我跟他说,在公舸县城里给你建一个最大的书院,你想要什么书都能给你买回来,你想教多少学生就教多少学生!大汗有什么好的?一眼望出去除了草没有别的,哪儿比得上我们大夏半分?”
李承欢但笑不语,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以后到底要去哪儿,要做什么。
姻缘桥会那天以后,大夏和大汗就事实上停战了。北方边境不再有战事,只是两国军队还没有接到正式的退兵命令,所以只是原地驻扎,两相僵持着。
萧乾和拓尔跋开始就国与国之间的通商事宜,和驰马诸国来使举行会盟,但从等待诸国使臣到达洋河公舸,再到正式缔结盟约,恐怕得耽搁数月之久。
为招待各国来使,公舸另要修建许多大工程。既要大兴土木,就少不得要砍伐良木,而县令别的地方没看上,就看上飞鹤谷遍植的那些高大木荷。
木荷是上好的建筑用材,耐火抗火,用作修建招待各国来使的别馆再好不过。飞鹤楼一开始严词拒绝,后来总算松口,说:“要木头可以,拿钱来,一根一根按市价来,一分都别想少。”
官府这方说,木头是种在飞鹤谷的,而说到底,不止一个飞鹤谷,这天下寸土寸金,都是皇上的,是皇家的,是大夏朝廷的。现在是官府要用木头,飞鹤楼凭什么要钱?
但飞鹤楼也说,早在武林盟成立之初,先帝威武帝就承诺过,将各门派所在地赐作私产,任何人不得侵犯。所以不管是飞鹤谷的树,还是飞鹤谷的土,那都是飞鹤楼的东西。官府想要,自然得拿钱来买。而若是飞鹤楼不愿意,就算是拿再多的钱,官府也一根木头都得不到。肯做出这种让步,完全是敬仰于景帝的圣明仁德。但若是藉此得寸进尺,是绝对不可能的。
从花嶙口中李承欢知道,顾镇晔最近也正为这忙得不可开交。他做了武林盟的盟主,自然要为这些事情费些心。而官府这边,虽然景帝人就在公舸,但这实属于公舸县县务,县令还不敢劳烦圣驾。
萧乾犹如看热闹一般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