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千里沉默地看着他,眼神越来越深,就如同深渊的漩涡。花嶙丝毫不甘示弱,与他对视。突然花嶙脸色一白,捂着脚痛叫起来,样子不像是装的。
“我以为我是装的,结果真的崴到脚了……”他欲哭无泪,封千里一边无可奈何,一边还是背对着他蹲下,说:“上来吧,我背你。”
花嶙“嗤”一声表示着他的不屑,但还是乖乖儿趴到他背上,让他背着自己回去。在背上他还不得安生,嘲讽着说:“我说你个傻大个儿啊,活该不招人喜欢。这要是顾镇晔,他肯定就抱我了。”
封千里站住脚:“顾镇晔?是谁?”
“哼!孤陋寡闻——”
花嶙嘴上从来不饶人,这回终于也吃上苦头。听他这么说完,封千里就把他从背上放下来,说:“我不是来伺候你的,自己走回去。”
封千里越走越远,花嶙站在原地干瞪眼,叫骂几声无果之后,终于还是拖着病脚,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傍晚,两军宴会开始之前,封千里想起让花嶙一路走回来,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于是从军中大夫那儿取了药,准备去给他赔个不是。结果走到帐外,就发觉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不是李承欢的声音,除了花嶙,另还有一个人。
花嶙一把推开顾镇晔,为着他“逃亡”以来所受的委屈。“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不是要成亲吗?不是一直都嫌我缠着你吗?现在我有这个自知之明了,顾庄主何等俊杰,我高攀不起!”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成亲?什么时候说过嫌弃你?”
口是心非是陷入爱情里的人的通病。
“陵峰都告诉我了,我全都知道了……”
顾镇晔沉吟一阵,说:“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回去之后,我再跟你解释。”
“什么回去以后再解释!现在说清楚不就好了吗?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差点儿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镇晔无奈地抱住他,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帐外,封千里默默地收起伤药。远处,嘹亮的军歌唱起来,鼓点打起来,宴会即将开始。对于那些不能回家的将士们来说,这一次难得的宴歌,就是他们的年节。
李承欢感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来。天上没有几颗星星,但地上火光正盛,两军将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有人比武助兴,有人放声高歌。男儿豪情万丈,也柔情似水。
“从前不曾想过,大夏军中,竟是这般光景。”
“少时跟着罗将军到军中,那时氛围,又与现在有所不同。不过不管哪个时候,他们都是大夏的好男儿。”
李承欢闷下一口酒。两个人到现在还能这般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闲话家常么?他果然——还是做不到。
他站起身来,往灯火阑珊处走去。萧乾随后也站起身,跟上来。
第112章 罪人
南方夜间的风吹在身上并不冷,今天格外如此。李承欢越走越快,萧乾也一步步紧紧跟着。终于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他,犹如隔着一千年的时间,带着一种稀薄的迷茫。
“现在的你,是夏景帝萧乾,还是御林军秦萧?”
萧乾没有说话。他确乎也和他目光相接,但李承欢却看不清楚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对此,李承欢甚至是有些庆幸的。
萧乾此时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当真和他那年,出奇地相似。
李承欢很多时候都告诉自己,他并不在乎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不管是秦萧还是萧乾,他都是他。然而他骗不了自己,他一直都在乎。
“若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年七月的鹿鸣山,该有多好……我真想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来的时候,我还在鹿鸣山脚下的小院子里,有秀容,有何大娘,有红叶,胡大哥和魏大哥时不时会来做客,那时鹿鸣山便会热闹些。秦大哥随御林军回宫之后,也还会回来。我会怀着这样的期望等着,终有一天,他来带我走,我们一起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他武功高强,做护院一定最能得主人家器重。而我开一间小书塾,教学生们读书认字。从青颜到白发,一不小心,一辈子就过去了……”
这是第一次,萧乾听到李承欢这么清楚而坦白地说出他所期望的未来。而偏偏是这个,他给不了他。他所能做的,只是用尽一切力量,想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一样抱住他,说:“承欢,我是天下人的夏景帝,却只是你一个人的秦大哥。早在从西蜀回来,在百禄镇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不管是谁,都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李承欢默默地听着,然而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心没有起一丝波澜。
你是天下人的夏景帝,是我一个人的秦大哥,然而天下人——却比一个李承欢来得重要得多。
你说再也不放开我的手,却还是把我推开,独自去面对你母后的权威,而我不管是以何种身份,你的臣民,还是你的爱人,都没有和你并肩作战的资格。
你爱我,我也爱你,但大夏的君主夏景帝身边,却不能站着一个李承欢。
“我不走,那我在你身边,到底算什么?”李承欢问他,“是和儿的老师、你的臣子,还是……”他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几个字——“你的男宠?”
当两个身份相差悬殊的人在一起时,历史的记载往往尤为有趣。夏威武帝萧衍和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