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欢不喜钻营政事,也从来没有把萧和当成大夏未来的君主来培养。
景帝叹口气,说:“要是你想,他也可以不是太子。”
李承欢惊讶地看着他:“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废了和儿?”
“我说过,和儿是我们的孩子,”景帝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将来要让他继承帝位。所以我才这般由着他,也任由你宠惯他。”
李承欢深深吸口气,他坚信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最明白萧乾,但很多时候,就连他也看不懂他。
“皇上,我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夏,是你,是太子。”
是啊,我想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我虽然……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大夏未来的君主来教,但太子将来一定会是个明君。你已经立了他,难道还要再废了他么?历朝历代,被废的太子都是什么下场,你难道想让和儿跟他们一样吗?”
“好……好……”景帝闭上眼,像是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再看向李承欢时,眼里又重新充满那种能够溺死人的温柔。他执起李承欢的手,说:“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这么由着他胡来,你今后也要记着。”
承欢,你不会知道,虽然只是一瞬,但我曾经想过,你不喜欢皇宫,那我可将太子贬为庶民,让你带着他远离这里。但我们确实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即使知道他这一生将会背负着整个天下的责任而行,我也决心让我们的孩子重走我走过的路。从今以后,除了守候在我们身边,你已别无选择。
第120章 德音,修睿
心知自己的任性招来了冷落,萧和一下子乖了很多,一见到李承欢,便弱弱气气地扑到他怀里。
“先生不要生气,和儿只是不想把先生一个人留在东宫。”
李承欢摸摸他的头,说:“先生知道,先生不生气。”
景帝却说:“你今天确实很不像话,上元节过后,就重新去上太学,不能再整天粘着先生。”
萧和嘴唇噘得老高,但不敢再反驳什么。
很快景帝就和太子离开东宫,一起去上元节会,李承欢独自待在东宫里。他回到博知阁,重新把那本起居注收起来。然后再把李德贤的来信拿出来看了一遍,他想,很快,他就要回百禄镇看爹和姐姐了。不知道这个孩子以后长大,会更像李家的人,还是梁家的人。
李承欢也写了一封家信,托周元谨带出宫去。这么一来二去,他们已经把孩子的名字想好了。
李德贤和梁生的孩子,若是女孩儿,就依梁家二老的意思,取名叫做“梁德音”,若是男孩儿,就取名“修睿”——这是让李承欢提了一个字,周元谨提了一个字。
李德贤在回信里催他,他一天天拖着,终于拖到不得不跟萧乾说的时候。他原本想,这应该很容易。
那天晚上,小德子来传口谕,说景帝要见他,但却不告诉他景帝在哪儿。小德子捂着嘴笑,说:“皇上说,您看到这东西,自然就明白了。”
他向后一招手,一小太监手上捧着一个灯笼奉上来。李承欢盯着这东西看,渐渐觉得有些熟悉。他猛然想起来到底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一瞬间心都似乎要跳出来了。
他颤颤地接过灯笼,旁边宫人上前来伺候着把灯笼点上。李承欢拿着它,独自走出东宫。
他没有想到景帝竟然还能找着这个东西。一路上,他想起很多过往发生的事。从他怎么来到皇宫,又怎么和景帝邂逅,鹿鸣山、草原、西蜀、洋河、百禄镇,他们分分合合,却始终牵连不断。然而到头来,一切又回到原点。
他站在半月廊门前,现在是春天,不属于这座久负盛名的秋宫的季节,但也因为是春天,它没有秋的伤怀,而蕴染上春的生气。
今夜的秋宫灯火通明,即使不打灯笼也无甚妨碍,但他拿着这个,本不是为照明。一路行过曲折小径,绕过山石,穿过门洞,来到那座湖心亭。亭上早已有一个人影在那儿等着了。
有一瞬间,他觉得过去的五年都不过是梦一场,一切都还没有开始。那湖心亭上的人,就是当初刚刚进宫的自己,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那一晚他站在湖心亭里等人,正值百无聊赖之际,丝毫不知道,自己一生中最爱的人,很快就将来到他的面前。
他不禁停下脚步,一时竟有所踌躇,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走上前去。他不禁想,如果那一年,他没有一直在湖心亭等,而是早走一刻,正好和他错过,那如今这一切的一切,又将变成什么样子?
那亭中的人早已看到了他,却不说话,只静静地等着他来到自己面前。
李承欢终于抬步走上前去,稍稍举起灯笼。过去的场景在这一刻重演,他问:“这位公子,可是在等人?”
景帝笑着,一把把他揽了过去,把他压在廊柱上,故作威严地说:“你好大的胆子,见了当今圣上,还不快快行礼?”
李承欢也笑:“当今圣上是谁?我却不识得。”
景帝看着他的眼睛,问:“不识得当今圣上,你还能识得谁?”
“我只识得一个御林军将士,他姓秦,名萧——”最后一个字被他吞进了口中,景帝覆唇上来,和他唇齿缠绵。
湖水微漾,风清月晦,烛火在灯笼里静静地燃烧,烛泪一滴一滴,月隐到天明。
王武帼第二天来东宫拜访,直盯着他的脸看,李承欢纵然装作脸皮厚的样子,被看得久了也不禁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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