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一场夜宴中奏的就是此曲,那时候我在禁军中不过是个小卒,出身官宦世家,却也抵不过庶出的卑微,”百里霂晃了晃手中的薄瓷杯,微微眯起眼,“皇上当时还只是五皇子,趴在御花园的墙头上不肯下来,要射一只灰羽的云雀。”
“后来呢?”
“我看着他弓都拉不开的笨样子,就上前抽了他的弓箭,将那只倒霉的云雀射了,”百里霂回忆起旧事,唇边止不住的笑意,“我们头责怪我冒犯皇子,倒是他替我讨了情,调我去教他弓箭。”
紫淮微微点头,静待他说下去。
“娇生惯养的皇子中,他还算认真肯学的,他那时跟我说,‘等我大哥当了皇帝,我就保举你做个将军’,”百里霂低头啜了口淡酒,“后来过了两年,他便登上了皇位。”
“若是没有那么些机遇波折,我现在或许是个唯唯诺诺的小校尉,对所有骑在我脖子上的人卑躬屈膝。”
“将军这样的人,不会如此。”
“是么?”百里霂低头笑了笑:“无论如何,我自从那日遇见他,这一生的命格就定了。”
第5章
严冬过后,大雪停歇了几日。
烽火营校场内的积雪被铲到了一边,露出中间一块被冻得硬梆梆的空地,几百名士卒互相搭着肩膀围成一圈,个个脸上都有些兴奋地意味。
被围在中间的宋安已经脱了外面罩的皮铠,大喇喇地用袖子擦去脸上的热汗,对人群中吼道:“还有谁来?”
这晨间的一场摔角宋安已摔下去十数个人了,听这一问,一时没人接腔。从大柳营跟着宋安来看热闹的几个士卒都低笑起来:“谁都以为烽火营个个精兵,原来连一个比得上宋副尉的都没有。”
烽火营的校尉李廷面上有些挂不住,他本性寡言,自然不会反唇相讥,只是默默走到场中:“老宋,我们来摔一场。”
宋安嘿地一声笑了:“骑马射箭我不比你,摔角你可没赢过我,我今天是来找你们哥几个玩玩,不是来驳你面子的。”他说着就指了指他身后的一个高大的新兵:“这小兄弟看着体格不错。”
他一指这人,烽火营中的其他人脸上大都露出了掺杂着嘲笑与无奈的神色,有一名参军带着玩笑口吻说道:“宋副尉,你就明说吧,今早摆个阵仗说来摔角,其实是来看我们营笑话的不是?”
宋安不明就里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廷已向那名新兵咳了一声:“尹翟,你就同宋副尉比试比试。”
这个尹翟就是上次在百里霂面前操演时失手的那名骑兵,在训练有素的烽火营中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身手笨拙,也不见有什么过人的胆识,然而李廷似乎还颇赏识他,一直未将他调走。
宋安对他笑了笑:“小兄弟,我们来赌一把,要是你输了,你就跟我去大柳营,我看你这身板,一趟能抗别人两趟的砖。”
他这话明显是玩笑,这尹翟却愣了,回头看了看他们校尉:“头儿……”
宋安哈哈大笑:“看你这样委屈,他们要说我欺负人了。这样吧,我站在这里,你要是推得动我,就算你赢了。”他说完,沉下身扎了马步,带着些戏谑地看着尹翟。
尹翟点了点头:“宋副尉,得罪了。”他上前两步,然后就笨拙地伸手去扳宋安的肩,只是这个动作,众人便已看出他全然不会摔角。
一边有人小声提醒道:“这样怎么推得动他,攻他下盘。”
尹翟听了这话果然停了手,突然地蹲下身抱住宋安的腿向上一掀。宋安开始还是笑,这下险些被他掀翻,不免吃惊,暗自嘀咕这小子力气还真不小,随即反手揪住他肩甲向后一摔,就将这年轻人摔倒在地上。
周围不约而同地爆发出笑声,其实没有什么恶意,可在尹翟听来却是格外地难堪,他从地上爬起来,连衣服上的雪渣都没来得及拍,就急着想钻回人群中去。
宋安在他身后笑道:“小兄弟,这把我赢了,回去收拾完就搬到大柳营来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有人说道:“谁说你赢了。”
说话的人带着三分笑意,缓缓走了过来,众人却都一滞,随即齐齐地俯身行了军礼:“将军。”
“原本想看你怎么个屹立不动,谁知只是吹牛皮溜空子,”百里霂笑了笑,又转向尹翟:“你知道为何你们李校尉留你在烽火营么?”
尹翟愣愣地摇了摇头:“不,不知。”
“因为我当年说他是烽火营中最愚笨的一个,谁知竟能挣上个校尉,看你比他还要笨些,将来不知能不能做到将军。”
李廷笑了两声:“将军别拿他们说笑了,”他抬头看了看,“出了一早上的太阳,眼看又要下雪了,将军不如进营房烤烤火,我也就让兄弟们各自回营去。”
百里霂微微颔首让他去传令,又对宋安道:“看来今日不罚你个贻怠军务是不成了,惹得这许多人在这里看热闹,出了大事都不知道。”
宋安一惊,忙问:“将军,出什么事了?”
百里霂看了他一眼:“乞颜带了人在苍羽原一带安营扎寨,现在离灵州不过两百里的路程。”
这下众人着实变了脸色,宋安忙系上皮铠:“将军,蛮子都兵临城下了,这次怎么的也得让我做个先锋。”
“他此次前来若是为了开战,我哪里还有闲工夫在这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