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深刻意忽略掉了他表现出来的心虚,转而咬了一口手里的桃子。
熟透了的果肉和汁液被一层薄皮兜着,稍有一点缺口就争先恐后,偏偏慕云深吃的很优雅,先嘬开一点吸汁,确保不会四溢出来时,才咬了一口果肉。
他的唇被桃汁润湿,恢复了一点血色,最后还伸出一截粉红舌尖舔了舔——萧爻不经意的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被诱惑了。
如此造作与□□裸的勾引,连屋子里的炭火都在造势,炽热难当。
“……”于感情上,萧爻的确是迟钝了些,却也没有蠢笨到人情不通的地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怀疑慕大公子纯属故意,不是真心要撩人,就是想推自己下火坑。
萧爻大概没有结合实境,考虑一下两种情况同时存在的可能。
“你回来晚了。”慕云深将桃核用纸包起来,“身上还沾了血迹,你和人动手了?”
他等了一会儿,半晌不见回应,一抬头,瞧见萧爻仍在发愣,眼睛直直盯着自己,不自知的露出些憨态。
也就这么一刻,能从萧爻的神情中咂出点少不更事的味道,跟其他半大的小子没什么区别,也一样会困惑。
然而江南才解风情,笏迦山方圆百里,风和情都是分开解释的,萧爻被照面糊了一脸的灰,急促的打了好几个喷嚏,着实难受了一把,这才真正的回过神来。
“啊?啊……”萧爻低头看了眼身上糟七糟八的衣服,和腰间露出半寸的短剑,“我遇到一个重伤的人,也就那时候沾上的。”
萧爻傻的时候是真傻,但他知道自己脑子不清楚,就不会多说或多做什么,等有了最起码的冷静,能思考了,才会搭理慕云深。
所以也是难得,这么多次,仍没有被慕云深带进沟里,他永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或者正在做什么,而这里面又有多少慕云深绝不赞同。
萧爻这话说的很模棱两可,他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贴头皮的地方已经化了,湿哒哒的,虽不像雨中淋过那么夸张,但在这种天气下,也冷的可以。
他自上而下打了个通体夸张的寒颤,又从窗户钻了进去。屋里屋外的确不是一个天地,暖和的很,安逸适时的钻了出来,萧爻紧绷的神经这才算得到了缓和,打个哈欠,又道,“笏迦山上恐怕不日有大事发生……”
虽然转的生硬了点,但至少涉及关键,慕云深也就装个糊涂,让他糊弄过去了。
“我上山的时候,碰到的木屋都有人在,而且警惕性奇高——我开始以为运气不好,但细想来,只有一种情况……”萧爻手捧着松软的毛巾,将滴水的头发擦个半干,“慕大公子,现而今魔宫中草木皆兵,你还是坚持递拜帖走正门吗?”
慕云深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沈言之的脚程比我们快,倘若他不回来,这一趟也没有意思。”
隔着半个书房,柳白瓮哆哆嗦嗦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原在打瞌睡,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萧爻这一趟去,只是为了稍稍掂量一下逍遥魔宫而今的实力,所以既没有大张旗鼓的闹些动静,更不用赌个身家性命,硬要闯上去。
这上山就跟温水煮青蛙一样,刚开始惹人嘲笑,说一句,“不过如此”,而后才发现,面前的根本是饕餮大口,站在它的舌尖上而不自知。
否则,笏迦山上的逍遥魔宫不过是几个孩子过家家,岂能安稳至今。
所以,慕云深最后总结出来的办法,就是不偷不抢,不鬼鬼祟祟,直接光明正大的走正门。
萧爻算是客气的,挪揄的掂量了下说辞,评价为,“脑子被门夹了”。
柳白瓮在心里啐了一口。
他不像萧爻,是个天降的人物,对慕云深的从前一无所知。
那年遇到慕云深,他也才十五岁上下,没有逍遥魔宫,没有一帮子围着他转的大小魔头,江湖中刚刚成名。
这样的世道里,做什么都要有三样东西,“权,财和投路”。
不依附于任何一方,自以为高洁神圣,众人皆醉,但其实消弭的比谁都快,大呼着推翻奸佞的,最后只是一抹浮沉,历史不记得,岁月也不记得,甚至是朝夕相处过的亲人和朋友最后也会遗忘。
柳白瓮有傲骨,却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慕云深一开始的手段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结果是好的,白骨铺路又当如何。
死一人而活千百人,没有退路,没有奇迹,只有慕云深能够决断,因为他总是站在理智的危崖上,感情不能左右。
而这样的人,可以远观,可以艳羡,甚至可以崇拜,却不能靠的太近。在萧爻之前,也有奋不顾身的飞蛾,只是慕云深不是伤人的烛火,而是太阳,将牺牲视为理所当然,飞蛾能扑到烛火上自焚而亡,但追逐太阳,徒劳并且无济于事。
就好像现在,慕云深轻飘飘一句“没有意思”,逍遥魔宫中就会有多少人因此葬送。
柳白瓮年纪已经大了,不是当初四十出头,还血气方刚的中年人,他顾不上太多,只一点私心,谁都可以死,唯独要慕云深顾全阮玉和阮长恨。
慕云深应下了,所以柳白瓮的愧疚才会冒头,觉得自己在眼睁睁看着萧爻去送命。
他不敢醒,也不能醒,醒了便得说话,便听得见世上的声音,到时候不知勾起哪方的回忆,就舍不得让这年轻人上山了。
“论谨慎,我比不上沈言之。昨晚有人闯入的事,他此刻一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