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彼此之间无法否认的血缘关系, 她勉强认他是哥哥, 可在她心里, 却认为他不配做一个哥哥。
“真正的哥哥……”江一清攥了攥拳头,心里的勇气像是流失了一样,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他勉强挤出一点微笑来:“那该是什么样子的?”
申红玉看了他一眼,望着他那快要破碎掉的笑容,这时候心里倒有些触动了。看得出来,江一清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所以尽管她说的话显得很刻薄,他这时候也没有甩袖而去,而是强迫自己留下来,听她的答案。
他想改。
申红玉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是他这样温柔又包容的性格,又哪里是好改的?
这样的一个人,他可以当君子,却也只能如此了,他当不了屠夫,拿不起刀,他心里有着读书人的清高,不会让自己的手沾上一丝污秽和血渍。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尽管申红玉心里气愤,可也只能无奈的承认,他所能做到的最大的程度,也不过是唱一曲哀歌祭奠死去的人。
要他亲手报仇或是怎样,无异于痴人说笑。
申红玉微微的笑了,敛下了眼底的讥嘲,近乎温柔的说:“在我这里,你永远也做不了一个好哥哥了。不是你不好,是我太坏,我想要的哥哥不是你这样的,所以你永远也达不到要求。”
江一清嘴角的笑容终于支撑不住,缓缓的破碎掉了。
申红玉轻轻叹了口气,略有些劝慰的说:“但你还可以做一个孝顺的好儿子,做一个忠诚的丈夫,也许还可以做一个慈爱的父亲。”
最后,申红玉轻轻的道歉:“对不起,是我强求了。”
说到底,这天底下有那么多兄弟反目成仇,父母扼死亲生儿女,或是亲生儿女气死父母的腌臜事,她所遇到的,不过是一家子太过天真温柔,对所有人都能悉心包容的人,又为什么要强求他们能如同她想的那样去行事呢?
大概一开始她对这家人的期盼就太高了吧。
江夫人对江清蔓的态度给了她一种错觉,让她觉得也许那个莫须有的亲生女儿真的那般重要。
但其实,这其中未尝没有江夫人这些年对江清蔓太过失望的原因。她这一生太过顺风顺水了,所以一点小事儿都可以变成解不开的疙瘩。当年女儿被换走之后,如果江清蔓是一个优秀乖顺的女儿,或许江夫人早在时光的冲洗中将那个被换走的孩子忘怀了。
正因为江清蔓不能让她满意,所以那个可能被换走的女儿,就成了一种不可替代的存在。
想通了这一点,申红玉心里就舒服多了。
唤了守在一旁的侍卫,问明白了邵星波的去向,申红玉跟着侍卫一起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一清被留在原地,神色凄迷,心中止不住的迷惑。他还是不能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从始至终,他什么也没有做不是吗?
也许他永远也无法明白,正是什么都没有做,才最伤人。
张家一家三口被分开关在几间柴房里,这几间柴房和平素堆放柴火的那种不太一样,里面比较空旷,除了一堆杂草什么也没有,是江家用来关犯错的下人的,平时都没有机会用,这次倒正好方便了张家人。
申红玉一路跟着侍卫的指点,径直朝邵星波所在的那间柴房走去。
才走进,就听见里面乱哄哄的,有什么在空中极速划过的破空声,嘶哑的哭嚎叫骂声,还有另一种较为清脆的求情声——那是江清蔓的。
申红玉推开了半掩的门扉,一眼望见里面的情形——
邵星波手里挥着一根细长条儿往被绑着的张李氏身上招呼,张李氏在地上打着滚儿,像一条乱扭的毛毛虫,江清蔓往前扑腾着,想要阻止邵星波的动作,却被江尚书牢牢的拉住了。
申红玉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动作,开门的动静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邵星波在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收了手,还想把手里的细长条儿往身后藏。
邵星波的动作一停,柴房里的气氛霎时一变,嘈杂的喧嚣退去,只余下张李氏嘴里发出的不住哭嚎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邵星波皱了皱眉头,扔掉了手里的细长条儿,走到她面前,像是想要像往常那样摸摸她的头,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后退了一步,说:“站远点儿,我身上脏。”
申红玉愣了一下,往他身上一瞅,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沾了不少灰土,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她笑道:“在地上打滚了?怎么弄得这一身灰?”说着,她上前伸手帮他掸了掸衣裳上的灰,发现掸不掉,索性便收了手,放弃了。
邵星波见她主动凑近了,也没有再躲开,只是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略有些不赞同的说:“这地方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该来的。”
申红玉一边打量着这间柴房,一边反问道:“你来得,我怎么就来不得了?”她回头乜他一眼,示意:江尚书身边站着的不就是现成的一个女孩子嘛?
邵星波无奈的笑了,劝道:“你还是去外面等着吧。”
申红玉弯腰捡起他丢在地上的细长条儿,拿在手里看了看,没认出是什么树的枝条儿,试了试,倒是看出柔韧度很好,跟柳条儿差不多有的一比,就是没有柳条儿那么光滑的表皮。
邵星波见她手里拿着自己先前用来抽人的那根枝条儿,眼角一跳,忙夺了过来,说:“你拿这东西干嘛?别脏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