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下来之后朗毓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冒汗了,他不知道自己缘何这般紧张,但当余光里瞟过那条白花花赤条条的人影时,又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痒,巴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他几口,巴不得那张脸真情实意地笑一下,又或者饱含痛苦地皱下眉,总之,不要这么似笑非笑、难以捉摸才好。
他这边儿正在郁闷的情绪里天马行空地幻想着,他那难以捉摸的小舅舅突然变本加厉,朗毓刚察觉到有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没等回头便被人摁倒在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舅舅挤开他两条腿,手在他屁股上啪啪甩了两个巴掌。朗毓正准备急眼,小舅舅突然又俯下身,手臂撑在他头边,整个人压下来,朗毓给他吓得瞬间就屏住呼吸,目光从那双狡黠的眼睛扫过挺直的鼻梁,落在那两片极度诱人的嘴唇上。
回忆起上次的吻,朗毓小小的喉结不停滚动,觉得口干舌燥,心里升出一丝显而易见的期待,忐忑地与之对视。
他的馋样儿太明显了,胡愧槐又把头压低了些,甚至可以听到朗毓咕咚咕咚吞口水的声音,那双惊慌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嘴唇,表露出主人此刻垂涎三尺的心理状态。
小样儿,胡愧槐心说,一个眼神儿就能让你乖乖趴下,还治我?真没出息!
他恶劣地笑了下,在朗毓的屁股上拧了一把,在那呆滞的凝望中没事儿人似的站起身穿裤子,又像上次那样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过背影怎么看怎么都透着骄傲得意。
朗毓一整晚都处在无所适从的失落感和不知所起的失望之中,随着时间的分秒流逝又倍感饥饿,幸运的是亲娘到底舍不得让他们饿着肚子睡觉,临上炕之前塞了一碗拌饭。他狼吞虎咽的吃相让余月凤直感到头疼。
“饿肚子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朗毓把脸埋在碗里点头如同捣蒜,深切表示赞同:“嗯嗯。”
“你知道就好,这次你可闯了大祸了,那瓶药贵得很,家里又得赔给船坞六十斤粮食。六十斤,咱家一个月的口粮了!”
朗毓扒进最后一口饭,摸着肚子感觉还没饱,一脸天真地问:“凤把头不是说不追究吗?”
他这句话就像点燃了炮仗,让亲娘立刻火冒三丈:“朗毓,你怎么能有这种思想?别人不追究,难道你就不为你犯下的过错负责任了吗?现在大家是看你还小才不跟你计较,那你长大了呢?你好意思一次又一次给别人添麻烦?你是天王老子还是天生不要脸?”
朗毓讪讪的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
亲娘却没这么轻易放过他:“你是该说对不起,你这次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就那匹白马,凤把头每天骑着它去山上闲逛打猎,它什么时候不是水光溜滑毛发鲜亮。怎么一到你手里就又是断腿又是破腹,还有那马屁股上多少鞭子印儿,你光顾着自己开心,你爱惜它了么?别说这匹马这么珍贵,就是猫啊狗啊的那也是条命,你就可着自己的性子祸害人家,我们就是这么教你的?”
朗毓要是单独挨骂也就算了,偏偏小舅舅还在旁边,他被亲娘教训得狗血淋头,感觉自己十分丢脸了,偷摸瞄了眼小舅舅,亲娘就说:
“你别看你小舅舅,他救不了你,凤把头已经罚他去守一个月的灯塔,你们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既然第一想法不是找大人要自己解决,那你们倒是不留马脚全部处理好啊!你们两个对待生命的态度太令我们失望了,你犯错后的态度也太不端正,不想着怎么承担责任,一昧心怀侥幸!从明天开始你俩的饭你们俩自己解决,不要想着去海边儿摸鱼,就在田里干完活儿回来自己做。就这样。”
朗毓和小舅舅只好半饥半饱地回屋睡觉,兴许是因为难得饿肚子,朗毓这天晚上没睡好,迷迷糊糊中就听到肚子咕噜噜直叫唤,做梦一会儿梦到海边儿烤鱼一会儿梦到喷香甜糯的豆包儿,翻来覆去间就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朗毓起初以为是梦里的声音,后来那声音契而不舍渐渐清晰,音色又特别沙哑,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撩人。
朗毓在昏睡中恍恍惚惚地跟着那道声音走,听到那声音说:“就去,这就去……等等我……”
朗毓迷茫地睁开眼,察觉到这并不是自己的幻听,那声音就在耳朵边儿,咕哝咕哝地听不清后面的话。他转过头瞧着声音的来处,小舅舅在睡梦中拧着眉头,嘴巴开开合合间蹦出许多他听不懂的话。
声音低低的,又暗哑充满凛冽的磁性。朗毓心想这声音是催眠的好药啊!他就在这低沉又温吞的声音中缓缓闭上眼,但是再次步入睡眠之前突然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圆,最初还有点儿蒙,可再次转过头,确定听到小舅舅在说话时瞬间清醒了。
他趴到小舅舅嘴边儿全神贯注地听着,说的啥一个字儿都听不清,但是他在说话确实事实啊!
朗毓忍不住激动地推搡着小舅舅的胳膊,“小舅舅,小舅舅?”声音像怕吓到他似的谨小慎微。
胡愧槐心烦意乱地翻过身平躺,可身边的人坚持不懈地摇晃他的胳膊,“小舅舅——”朗毓着急地唤他:“小舅舅,你醒醒!”
胡愧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