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他以前住的地方,那隐蔽在一条巷子,一排平房后头的四幢别墅前。
1号焊了扇铁门,栏杆上贴着个倒着的福。
2号的门上挂了两个沉重的铁锁,还贴上了一张告示,白底红字印着:明月理财公司所有,闲人勿近!
3号的门梁上镶了面八卦镜,镜子正对着前面一幢二楼的某户阳台。4号西式些,樱桃色的木门上装饰着个欧陆风情的扣门环,门锁是电子的密码锁。
图春在2号的台阶前坐下,他点香烟,吃香烟,发信息给田静,问她要不要出来吃顿饭。
消息发出去,图春打了个哈欠,攥着手机。他困了,想睡觉,但他强撑着,抱紧膝盖,使劲瞪着地上。
明明是作雨的天气,蚂蚁却不露面,真是奇怪,它们都去了哪儿?无缘无故地就这么违背了自然规律。
田静回信了:去吃什么呐?今天啊?我晚上倒是有空的。
随便,你定吧。
你做人能不能有点目标,目地性明确点啊?
那自助餐好了。
田静发了个恶魔的表情过来。
图春回:你不是说要去洲际么,那就去洲际吃好了。
洲际自助餐电饭锅里的饭难吃死了,不要,还有啊,我说的是去吃牛扒,你搞搞清楚。
田静打字快,一下又发来一条,好多字,好多旧事:去新城花园吧,你和狄秋小丁那时候周末不是一直去吃么,吃完跑去打篮球,搞得小丁还要去切盲肠,我也好几年没去过了,去怀怀旧好了。
图春回,好的。
一只蚂蚁在草丛里探了头,接着一队蚂蚁爬了出来,图春松了口气,安心地回了家,安心地睡下,安心地见到狄秋——坐在他梦里,大快朵颐,狼吞虎咽。
狄秋身后好像还站着一些人,白花花,银闪闪的两道人影。图春不敢仔细研究。
图春和田静吃的是工作日的晚餐,自助餐厅人不多,两人坐下后,田静要了杯气泡水,图春点的是可乐。服务生走开后,两人都还坐着,互相看着,图春耸了耸肩膀,田静歪了歪脑袋,撇撇嘴巴。图春把餐巾摊在桌上,摸了又摸,不出声,田静也不讲话,抖开餐巾,盖在了膝盖上,抱住了双手。
饮料上桌了,田静拿起杯子用吸管喝气泡水,还往里头吹气,咕噜咕噜地响。图春憋不住,先破了功,说:“啊脏啊,别吹了,你先去拿东西吃吧,我帮你看包。”
田静还在吹气泡,说:“反正我干什么你都要嫌弃,我什么都不干也要被你妈妈嫌弃。”
图春说:“好了啊,不要讲那件事了。”
田静说:“那天她怎么突然回上去了啊?我都不好意思发短信给你,怕她看你的手机。”
图春把纸巾上的一丝褶皱给抚平整了,道:“她和老图在办离婚。”
田静大跌眼镜,凑近上前,话不停了:“我还以为你妈和你爸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突然闹离婚了?这么多年都蛮好的,我爸前阵子还在牵记他们,说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大家把芥蒂说说开。”
图春道:“老图出轨了,”他简短地讲了讲图庆买酸奶的事,末了,总结道:“所以,我们家现在是不能见酸奶的,想吃只好出去外面偷偷买来吃。”
田静说:“那我们应该来吃自助早餐,酸奶吃到你畅,吃到你反酸。”
图春一板脸孔:“啊要吃啊你?”
田静向后靠着直发笑:“你妈妈能下定决心离婚也蛮好,我听过蛮多她这个年纪老公出轨,还是凑在一起过日子,要不是就是自己也出去找小三,你说不然人到中年,怎么那么爱去同学聚会,混的好的去,混的不好的也去,同学聚会,同学聚会,拆散一对是一对。”
图春说:“我妈也蛮常同学聚会的,她就蛮好。”
“是的呀,你妈妈是蛮好的。”田静斜跨着包,起了身,图春也起来,两人往餐厅走,田静和图春打探:“那房子怎么办?老图没要啊?他净身出户啊?你们啊是弄到他婚内出轨的证据了?“
图春厌烦道:“不要讲这个了,讲点别的啊行?”
田静看着他,认真说:“你么也就冲我发发脾气了,你和你爸发脾气么,一拳打在棉花上,你和你妈,你是不敢发脾气的,你又没什么朋友,我就不信没人和你打听过这些事,你么和不熟的人就假客气,和我就动真气。”
图春力争道:“我怎么没朋友呢?你不是啊?”
“除我之外呢?”田静掰着手指和图春算数,“小丁算一个吧,狄秋算一个吧,他们两个之前,你有什么朋友,你说说看,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还不是只有我和你一起玩?他们两个之后,你又交过什么朋友?”
图春弯腰拿了个盘子塞给田静:“尬过的女朋友不算啊?”
田静说:“哦喲,说的好像你尬过很多女朋友一样。”她四下一看,声音低了,扯着图春的衣袖说,“尬过的男朋友也可以算一算。”
图春撇下她,径直走向沙拉柜台。
田静在他身后喊:“帮我拿点小番茄!”
图春在餐厅里转了圈,盆子里堆满了凉菜,绕到寿司生食柜台前,见到了田静,田静两手都拿了东西,看到图春,忙把手上的一份热菜递给他,道:“先帮我拿回去。”
图春一扫她两只堆得满满当当的餐碟,道:“你啊吃得掉啊?我不帮你吃的啊,不要浪费。”
田静还在等新切出来的吞拿鱼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