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的花草繁盛,打理极佳,一派秀气的景致。走廊里站着两个小丫头,正犹犹豫豫的不敢靠前,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口,抬都抬不起。
一位华服青年站在主屋门口,他眉目英俊极,只是神色不悦此时双手不耐烦的背在身后,身上的气势盛得不似常人,几乎带出威压来。
他接着前面两个字往下说:“什么道士,娘您别成天弄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我平素不信这些,现在家里的生意又正是要忙的时候,您就别添乱了。”
被他称为母亲的中年妇人追出来,手上挂着两大串沉香厚重的珠子,面色急匆匆,“你是不知道其中凶险,当年那位道长说过的,到了这会儿你身上的符咒就要没用了,需要快些给你解灾才是。”
青年名叫徐平,是徐家的独子,年幼时灾病不断,一路到了五岁那年还是个病秧子。家里求神拜佛用尽法子,直到某日城里来了个道士,上门来给徐家人塞了个符咒,只说能管十五年,后头就要另寻解祸的法子。起初徐家人还有些不信,却不想不出半月徐平身子竟眼见着好了起来,人也聪明伶俐,徐家人这才不敢怠慢道士说的话,找了手艺极佳的匠人将那符咒放进了一把长命锁里,至今还挂在徐平的脖子上。
要说徐平这些年来一日比一日锋芒毕露,虽然是家里捧在手心里长成的,然而并不见半点儿娇惯。能文能武,将徐家原本平平的家族生意经营的风生水起,在晋国的整个南地都打响了些名号。但是徐平最出名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浑身上下透出来的锐气,直能煞得人大夏天透心凉。
“胡说八道。”徐平给自己母亲神神叨叨的模样气笑了,他甩了甩衣袖,勉强耐住性子,“我身强体壮的,哪里要解灾?”
平日里很顺从他的徐王氏却难得坚定,她想了想算是退了一步说:“不要道士也行,你去将你表妹娶回来。”
徐平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什么表妹,我哪儿来的表妹?”
徐家本家人丁单薄,连带着亲戚都并不兴旺,同辈之人真真一手数得出来。他只记得自己有个堂弟,哪个石头缝里还蹦出一个表妹来?
徐王氏拉住徐平,同他详解说:“你怎么忘了,小时候你去你表妹家里头还吃过她的满月酒呢,那时候不是说小表妹长得极漂亮?”
徐平皱眉,“我哪儿记得那个去,再说了,那什么表妹就那样见过一次,后头可是一回都没见着了,说起来是男是女都不一定是真的呢,你这就要我娶她实在是荒唐极了。”
虽说自家这外甥女徐王氏真从满月宴以后都没见过一面了,徐平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可她妹妹嫁得也是体面人家,门当户对是说得过去的。再者说,为了自己儿子的平安,徐王氏自然什么都不管的。
徐王氏想起十几年前道士叮嘱不破灾就娶亲的话,硬气道:“管你表妹是男是女,是男的你也得给我娶回来。”
徐平一个脑袋两个大,同徐王氏掰扯不下去,寻了生意上的借口出门溜达去了。
城门入口,清让仰头望着城门处悬空的几个大字“青山城”。
还不等他入城,鬼魅妖异的气息就猛地从他衣摆处往上缠绕而上,凉飕飕的挠了挠他的手心。
第二章
自从记事以来,清让只下过一次山,那时候他才三岁,豆丁一个给他师父牵着摇摇晃晃到了山脚下的一处小县城,零星没有多少人口。后头的十几年里他便全都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每天修身练习法术,与这烟火气浓烈的人世仿佛差了了百年一般。
彼时清让见过的小县城虽然小,人和物也少。但除了个别游魂就不见什么妖怪,然而现下。清让站在城门口不过淡淡扫了一眼,尾巴从衣服里露出来的,眼睛泛着幽幽绿光的,青面獠牙巴在人背上的,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几乎数不胜数。甚至于连活死人的尸气都从土壤里泛出死的寂寥来。
城门口推车卖瓜的老瓜农摇着大蒲扇坐在树荫下面避暑,清让从他身边经过,不知怎么扬起一股凉风,让他的后背猛地轻松下去。老瓜农的视线忍不住追着前头的少年,一路进了不远处道路拐口的食铺里,却不知道自己背后摔了个鼻青脸肿的讨命鬼如何骂娘不休。
食铺里头熙熙攘攘的坐了不少人,小二将清让引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歉意道:“客官实在对不住,这儿闷热了些,一会儿外头通风的地方要是空出位置来,您再劳累挪一挪?”
清让随遇而安的将包袱桌角上挂着,毫不在意的摇摇头,“不用不用,就在这儿吧。”
他正循着菜谱一口气点了六七样东西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来的不是别人,巧就是前面和自己母亲闹出不快的徐平。
徐平那会儿是给徐王氏请早安去了,却给她扰得连早饭也不敢在家里吃,于是带着自己的小厮来了食铺。全店里头只有清让这边还有两个位置,因此徐平顺理应当的被请了过来。
清让抬头与徐平对上视线,两人均浅浅的点了下头,而后也没多说话。
徐平是生性不喜和犯不上交往的人说话,清让多年来也少有和外人交流的经验,是以不习惯多开口。
虽然说面子上两人都端的正,可私下思绪各自飞。
徐平余光撇着清让,心道:小崽子面嫩,做派倒是老气横秋,也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