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想,派去的人都铩羽而归。
岑非鱼仔细听过兄弟们的回报,心中咯噔一跳,知道大事不妙,连忙亲自前去把几位“神仙”给请了进来。
前日晚上方鸿宾就提醒过他,说袁林翰去邀老朋友们一同来打擂,只怕会十分棘手。岑非鱼当时并未当真,可万没想过袁林翰的面子竟真的这样大,居然把他师父从少室山上扛了下来。
看来,这个遭万人唾弃的恶名,岑非鱼是扛定了。
袁林翰走上擂台,指着岑非鱼便骂:“岑非鱼!你这后生小辈何其狂妄?敢将他人性命拿来设局打赌。赵家满门忠烈忽遭横祸,蒙冤受屈遗恨九泉,幸而苍天不负,留得赵桢将军一脉骨血,你却欺他孤儿无援,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
“前辈所言甚是。”岑非鱼洒脱不羁,可并非不懂礼数,见袁林翰携弗如檀前来,当着师尊的面不敢造次。他不明白,为何弗如檀明知自己的身份,却还是与这帮人同行,前来砸自己的场子。
只可惜眼下没法细问,岑非鱼直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然而,当今天下,是梁周的天下,赵氏父子乃是先帝御笔亲批的反贼。满门忠烈忽遭横祸,比起岑某为朝廷缉捕反贼,前辈的所作所为,才是欠妥吧?”
此话一出,人群中又炸开了锅。
“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江湖有江湖的道义。你我江湖儿女,但行狭义,莫谈国是。我等为伸张正义而来,在江湖道上,又有何不妥?”袁林翰激灵圆滑,立马便将岑非鱼话中的圈套拆解开来。
见岑非鱼没有回应,袁林翰哈哈大笑,继续说道:“哎!我说你这个岑非鱼啊,你年纪轻轻的,竟这般食古不化,官家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仿佛你脖子上长着的那东西不是脑袋。可若说你食古不化,你却用别人的儿子来打赌设局。依理来说,你要开赌局、看热闹,自己生个儿子,任你如何折腾,左不过是自己的骨肉,没人会说你一句不是。折腾别人家没了爹妈的儿子,这想法实在新奇得很!”
这崆峒掌门慈眉善目、大腹便便,说话时拿着一把巨大的铁扇扇风,仿佛笑面罗汉,谈笑间便将岑非鱼说到词穷。
满座宾客无不点头称是,对于岑非鱼的不屑,仿佛凝成了一团黑压压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他头上。
岑非鱼岿然不动,任旁人指指点点,只朝人群中看了一眼,认出打扮得怪模怪样的白马,心神即定。
待到四个门派的掌门高手轮番骂完一遍——多谢弗如檀顾念师徒情谊没有开口,算是给他留了一丁点儿面子,岑非鱼才轻轻拂去肩头尘雪,道:“前辈们说得漂亮!是岑某鼠目寸光。不过,我不喜逞口舌之快,你们既持帖前来,还请遵循东道主的规矩,以武定输赢,胜负判高下。”
袁林翰翻了个白眼,叹道:“哎呀呀,真是不思悔改!”
岑非鱼觉得袁林翰实在可恶,忍不住想要气他一气,笑问:“几位前辈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太也猖狂!”袁欣梅义愤填膺,恨不得撸起袖子自己上,骂完才发现白马无动于衷,以为他是在害怕,“哎?你莫怕,待会儿我爹爹将大坏蛋打趴下,你就再不用受制于人了。”
“多谢姑娘。”白马哭笑不得,有些心不在焉地谢过袁欣梅,发现她背上背着个垂着青纱的斗笠,灵机一动,问她,“姑娘的斗笠可否借我一用?”
袁欣梅:“好看么?我娘帮我做的。要就拿去!不必言谢。”
白马摘去面具、戴上斗笠,完全遮住了自己的面目,挤到看台最前方,却见台上只剩下两个人——雪山派掌门、凌霄城主贺九霄,白衣剑客周望舒。
据传,长白山中有个终年积雪的山峰,商周时曾有天人降临,拂尘一挥,从天宫中挪来一座凌霄城。雪山派世代居于其中,为天人看守洞天福地,乃是高于凡人、低于仙人的半仙。
传言不可信,但贺九霄当真有仙人风姿。此人年过半百,两鬓霜白,模样却似刚刚而立。他面容清癯,鼻挺目秀,眼角长着一点桃花瓣似的胭脂斑,穿一袭白底黑纹纱衣,仿佛与仙人相伴的丹顶鹤。
贺九霄没用正眼看周望舒,只道:“我是来教训岑非鱼的,你是甚么东西,也配同我过招?本城主没工夫陪你过家家。”
周望舒却不恼。他摘了面具,抱剑行礼,道:“峨眉弟子周望舒,习剑廿载,小有所成,望城主不吝赐教。”他说着,笑了一笑,仿若冰霜化冻,“城主若连我都打不过,又何谈教训岑非鱼?”
贺九霄心气高傲,受不得别人激将,虽知周望舒是故意气他,却还是应了下来,满脸不耐,道:“罢了罢了,先打发了你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