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听信那些菩萨和神佛去?你知不知道狮猁怪并非文殊座下青毛坐骑,而是另有身份?‘狮猁狮猁’,文殊‘师利’,那狮猁怪不过是由文殊幻化出的心魔,取了青毛狮子的模样下界报仇来!如此睚眦必报的小人,你真的还要把他高高在上供奉在神坛之上,去叩拜这等道貌岸然的存在吗?!”
他声如轰响,摇撼天地,振聋发聩,击得人耳膜脑皮一阵嗡嗡发麻,林间数叶一时也被簌簌震下,宛如淅沥滴答的凉薄湿雨。
唐三藏觉得胸口有些堵,他皱着眉抚上心口,不明所以。
只觉得一浪翻过一浪,卷起千堆百层雪,明明汹涌如洪流,却终淹没于阒寂。
悄无声息。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回答。
究竟是欺诳还是其他,时间终会作答。
夜深。参回斗转,漏尽更阑。
万籁齐喑里间或传来一声虫鸣蛩响,空荡荡的回响在暗色幽邃中,夹杂着野兽啸响,听得人心头沉压,直喘不过气。
唐三藏一行人宿于一座无名山头,翻过这座山再走几十里路,就到黑水河了。他将白龙马在树旁系好,走至朱悟能和沙悟净烤的篝火前烘了烘手。
“悟空呢?”他不着意地提起。
朱悟能摇头晃脑,哼哼唧唧含含糊糊的,就是不说重点。
唐三藏见此,半笑着淡淡看了朱悟能一眼,朝他的三徒弟又问了遍。
沙悟净倒是老实,一边往火堆里头扔着树枝,一边往树林深幽处一指,“大师兄去布结界了。”
唐三藏点点头,转身便往那处施施然行去。朱悟能捅了捅沙悟净,挤眉弄眼,“木头桩子,你做什么跟师父说啊!这会儿他们俩肯定你侬我侬了,你喜欢看去?”
沙悟净却是低声一笑,“难道二师兄喜欢看他们声寒面怒分道扬镳?”
朱悟能哑然,胸口一堵,除了摇头,倒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唐三藏那边,却也没似朱悟能想的那般花好月下浓情蜜意。
他不过是陪着孙悟空一起施了结界,巡逻了小半个林子,嘎吱地踩着枯叶一同走在静默的深夜里。
彼时风月无声,树影婆娑,遥夜沉沉。天幕上烁着几颗星,隐约闪灭,就像飘忽的心焰。
可两人哪怕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肩并肩静静地走在一起,便已足够缱绻。
孙悟空一路沉着气憋了许久,可眼看着这都快走到头了,他偷瞥了眼身旁唐三藏的侧脸,终是咳着声开口,“那个……师父?”
“嗯。”
唐三藏转头,目光温润如珪如月光。
“那日之事……你打算怎么办?”
孙悟空说着,却是先低下了头去,脚尖踢着细小石子,没有看唐三藏。
“你说的是何日何事?”
孙悟空瞪大眼,差点咬上了舌尖。
“自、自然是你破戒之事!”
说罢,他却是醒悟过来般,面上泛染了不自然的薄红异色,耳根更是一阵滚烫灼热。
唐三藏低笑着,就在那幽暗夜色里牵上了他的手,十指握紧。
在天日所找不到的隐秘之处,什么都可以存在,什么都被允许。就如同此时此地的他们。
寒风抖瑟,树枝颤巍,交柯丛叶隐去了二人身影。
无人看见唐三藏贴上了那人额头,面容距得极紧,就连呼吸都缠绵至了一处,撩拨着温热皮肤。
他的声音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带着湿漉漉的清意,却又从耳膜流进心底,敲击着低响,泛阵阵回音。“为师不后悔。你可明白?”
那日虽事出突然,可到最后,他也是沉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点唐三藏不可否认,也不想否认。就算今日悟空不问他,他也打算和这人讲清楚。
孙悟空心头一跳,随即狠狠缩紧。他抿着唇,声音涩哑,“可你说了你要成佛……既破戒,你又如何成佛?”说至末句,他尾音上挑,迷惘带惑。
唐三藏沉默了好半晌,看着那人黑曜般盈亮双眸,喉间那句走一步看一步,竟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说他贪心也好,痴愚也好。
成佛是他从小就植入心间的毕生夙愿,而孙悟空……是他的猝不及防和不愿放手。
孙悟空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回答,他转开目光,看着杈桠黑影,张牙舞爪的如同摇晃着的心底魔障。他抽出身来挠挠头,缓和着那凝滞气氛,“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还是早些回去睡吧。”
他转身正待要走,不料被唐三藏一手猛然拉住了袖子。
孙悟空不解转头,却于昏暗里霎时间怔怔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离自己百般相近的熟稔面孔!
唐三藏捧着孙悟空的后脑,俯身在他唇上噬咬**,将唇肉都含进了嘴里。
孙悟空只觉干裂的双唇霎时得了甘霖雨露的润泽,半开半合间那人竟是伸出舌头长驱直入,扫刮过内壁气势汹涌洗荡一空。
唐三藏一手揽紧孙悟空的腰,一手隔着柔软金发托着那人后脑与自己愈加紧贴,下身都相交摩擦着。
一时深林幽隐,水声湿漓。那藏于空暗之处的撩人声响,划过心弦抖颤起千层万叠的涟漪。
“唔……”
仿佛所有呼吸都被夺走,心脏内所有空气都没了安居之地。砰砰的,一下快过一下,就像刹那之间便会轰地爆炸,世界成为一堆废铁废墟。
孙悟空浑身发烫,眼前眩晕,大脑更是混沌成一片,如同洪荒初辟的远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