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确定这件事, 不能依靠曾经的人手。只有这件事,他绝不会放过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
但他们做的太天衣无缝,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怀疑的地方。他并不着急, 反而从一点点蛛丝马迹中寻找和推测,用了最大的耐心和细心去套景逸的话,直到找到了一点点关联的方向,穷准猛打,终于有了那么点似是而非的消息,但却一次次石沉大海,如果换了从前,他早就没了耐心,这一次他却没有任何想放弃的念头。最后无计可施下,他把一部分人派去西北,沿着曾经嵘宪先生离开的方向寻找线索,这是最后的希望,也许是上天也看不过眼了,给了他一丝曙光。终于在一个偏远的县城里,找到了一张通缉令。
那张通缉令上画的是傅辰,属于七皇子的笔锋与画法,不容错辨。上面甚至还盖着官印,谁有那么神通广大能弄到官印,恐怕也只有嵘宪先生了。
如果人没有死,为什么要瞒着他?
还有那具尸体,玉佩……这些又作何解释?
是了,曾经嵘宪先生和他自己都觉得,傅辰实在心机太深沉,若能为自己所用自然是一大助力,但显然傅辰太贪心,想要的太多,无人敢放这样一个人有可能不是全心对自己的人在身边。
嵘宪先生知道他不会答应再一次刺杀傅辰,为了他们七皇子党的所有人,必然会再次出手。
如果傅辰没有死,面对嵘宪先生的追杀,当然会逃,还会离他远远的。
换了他是傅辰,也一定会做这样的选择。
傅辰那人心细如发,防备极重,他好不容易撬开了一条缝,如今怕是对他又恨又怒又失望吧。
邵华池觉得自己的人生其实挺可笑的,他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父亲,没有下属,这世上没有一个真正在乎他的人,连他想什么都没有人愿意聆听。
有那么一刻,他想直接了断自己,这样不被任何人期待的人生,还有什么好争的,争给谁看,谁在乎?
但也只有那么一刹那。
那天,邵华池在自己屋子里狂笑了一整天,他当做父亲的人瞒着他,当做恩人的景逸助纣为虐,当做最信赖的人完全消失了踪影。
孑然一身,他,似乎总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前些时候,青染他们死了,带着另外八个人离开了,其实他知道他们没有死,只是不打算效忠他而已。
“殿下,是否要将他们追回来?”诡子他们问着他。
“心不在我身上,追回来又有何用?这样的部下我用不起,他们要走便走吧,不必追杀,当全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义。再见面也不用对他们客气。”他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所有人都瞒着他,他就像个被关在屋子里傻子似的,看不见听不到。
但就算是傻子,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力,阴谋诡计他不擅长,但他可以学,没有耐心脾气乖张,他可以通通改掉,哪怕是个傻子,凭什么就要被那么多人左右一切。他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权利,至高无上的权利,得到一个没有人可以再左右他的地位。
那些鲜血淋漓的记忆都被邵华池塞入内心深处,第二日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被晋成帝器重,被众人羡慕嫉妒的七皇子邵华池。
这次喊梁成文过来,更多的是为了确定他心中几乎已经有了定论的事情。
当看到梁成文瞬间无法控制的惊讶,他才能肯定那些猜测,都是真的。胸中好像翻涌着酸得要冒泡的液体,眼眶有些发热,“你看到过,对吗?”
见邵华池微微颤抖还强做镇定的模样,梁成文也有些不忍,这时候梁成文回味过来,也许他们误会殿下了,再瞒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张通缉令臣的确见过类似的,它并非殿下的授意?”
“当然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杀他?怎么可能!”邵华池捂住了脸,一时心痛难当,宛若被撕扯着五脏六腑。
若不是他做的不够好,愚蠢又幼稚,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杀了傅辰?若不是他没有好好处理和嵘宪先生在决策上的矛盾,不让他将傅辰视作不稳定因素,嵘宪先生也不会出手,归根结底,最终害了傅辰的,是他。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很高兴,没有什么比他活着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梁成文听到哭腔,惊愕抬头,才发现邵华池虽笑着,却早就泪流满面。